小黄文是对内的叫法,对外应该称是情色文学;至于中国之《金瓶梅》、日本之渡边淳一系列云云莫不属于情色文学的范畴。如此,一旦泛化小黄文单薄的内涵,不仅世俗的消费市场会为此万众瞩目,而且关键是能闭塞天朝审查制度的视听,不易于细究其中“活春宫”的比重。古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言得之。
当晚没人催逼我出稿,况且想来滑天下之大稽——尤其是难以想象催我出小黄文的家伙,究竟是何等的色中饿鬼!当晚在直播世界杯的荧屏前,有酒、有消夜,外带三五个誓要醉归的浪子。三五个也都是好色的登徒子。对垒的双方分别是葡萄牙队和摩洛哥队,毋庸置疑地,单是依靠C罗“一枝独秀”的优势便可以突破摩洛哥的人墙——于是足球哪里像排球或者篮球,teamwork?简直荡然无存了。于是小酒人以足球为楔子开始意淫:强奸就是比通奸带劲得多,而我,当主宰整个性器“发作—平复”的过程。
酒意正浓,赛程趋向高潮的时刻,先是有两个小女生误打误撞闯进了男人帮的隔间。“喂,你们怎么能在这里喝酒呢?”怪哉,酒是我们的酒,地儿也已经为我们所征服;难道单凭你们俩的道德约束,欲望的阴户会夹紧贞操的大防?行将喷泻的精泉会逆转生理的方向?归结为仨字:就是干。一般而言,我坐卧在沙发凳上看人,特别是看女人,先盯住她的下半身,递次往上。她们俩被我看得相当不安,下半身不时在发颤,有种被第三只手摩挲时的触电的感觉,她们怕是以为我的眼眸有着X-ray的威力,而能透明地照见那可羞的胴体罢。其实我倒并不感冒那些个异于己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胴体本身,反倒是她们过分的在意令我着迷而不能自拔。我的小黄文构思到这里,已经雏具意淫的特色了——然而,深以为恨的是,夙来秉持着“为人民服务”信条的人民作家,全无一点为长期苦于性压抑的情色文学的受众们真诚服务的意思。而这方面,前贤如兰陵笑笑生和渡边淳一都堪称我辈之楷模,这方面是谓由意淫而生的“色的外放”。
同中国的作家藏掖手脚的惯性并行的,自然是中国的国民性的内敛固深。当晚我们三五个的喝酒吃肉、文明观球,倒可以成为当下民俗的一番扭转,倒也可以堪比“竹林七贤”时的魏晋风流。相邻的隔间不过是一层透明的薄玻璃,一如“七贤”本质上与外界社会也保持连通,同一道天光打探下来,袒胸露乳、穷途之哭这类的诞举可以一览无余。
晋是以孝治天下的,但因司马氏窃国而偏不敢以忠;“七贤”的外放并不触犯孝的禁区,但最外放不羁如嵇康、阮籍者,实实在在以不仕的行为逾越了司马氏为社会道德设下的“忠”的底线。从某种程度上,前者还有所抬高了“忠”的门槛,很有点跟司马家族抬杠的姿态。然窃国者诸侯,率德者居下,必为之诛。汲取嵇、阮二人的教训后,我跟那几个哥们更加坚定了那个念头:强奸就是比通奸好。强奸自古以来都是“搂处子则得,不搂则弗得”的至理,合乎一种不成文的风俗习惯,即使有狱讼之事加身,总也免于生命的危险。至于通奸,譬如叔梁纥跟颜氏的巫女行野合的事,本身于礼法龃龉,放到如今还有很多偏远之地对此采取浸猪笼或者“去势”和“幽闭”的惩罚,何其血腥而野蛮的古法。
又来一女,腋下足下都生着诱惑的风。但她好像不是误打误撞而来,因为当我的第一眼陷入在她的眸子里时,她立马避开——一如往常,是下身的长腿先移开,移向我身侧的学长。
前些日子读《追忆似水年华》,寻章摘句如下:自己所爱的人在自己不在场或不能去的地方消受快乐,对他来说,是一件烦恼苦闷的事,是爱情教他尝到的滋味……但是它钻进像我这样生活中还没有出现过爱情的人的心中,它实际上是对爱情的期待……这种感情有时是对父母的依恋,有时是对同伴的友谊……
以马塞尔·普鲁斯特大师之思,我便大可以为自己的淫心正名;呵,原来我是为所谓“爱情”心动在先,其次才是为一声一色动摇腹股!所以,无怪乎“强奸”!
等等,我如此找寻合理的藉口是否失当呢?对了,好像还没有证明原材料中的其他依据。第一,所爱之人在自己缺席的地方消受快乐,当作何解呢?对照前文,貌似有所不通:她并未缺席,是肉生生地出演了。基于这个事实,“缺席”应该不是未到场,而是抽象的未走心。毕竟她一并将身子和眼神对我回避了,不仅未走心,连下体的肾都不愿相示。第二,对父母的依恋?对同伴的友谊?她对我而言算什么呢?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如果我可能在醉酒如梦的状态时唤醒潜意识中的本我,那一定最是依存母亲的“俄狄浦斯王”。只要不消失,她究竟回避不了我对她浑身上下的端详:她的乳房较之摩挲更适宜吸吮,她的腰肢较之摩挲更适宜枕靠,她的手臂较之摩挲更适宜挽弄……纵使我的“王”长醉不醒,但总归来日可期,将仰赖普天之下的婴幼,从羡慕与意淫引发兽的行止。
不过一为兽一为人有滥交的嫌疑,而这比起通奸罪过要大得多。依旧正一次名吧,要致力于将对方也沦为兽的行伍,换而言之,要将对方视作“炮友”。
学长说他“口活”相当好,后来他纠正了,应该是“口条”,赞她懂世故人情,会招徕宾客。可见学长当时醉得不轻,大抵第一个信口蹦出的词最接近潜意识。
这里我不便透露她的名姓,只道她与慧眼识丈夫的红拂女是本家吧。其实,我倒更愿意说她跟虬髯客是本家,但这于当夜并不紧要。只是此前的某一晚,她就坐在我的一边,一桌围了七八个人,一起吃饭,谈天,谈到我的时候她随手拍上我的肩头,很是豪迈的一记,豪迈到我都忘却了自己下体如何雄起与如何疲软的。
这是她第二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但却是标志我生命的第一次沦陷,不为酒精,也不为正名,多半为了色情。中亚的游牧民族想来是可以扔掉可兰经的,因为关于信仰,千古以来口耳相传,不曾因为载体的得失而废止;但他们确乎无法捐弃女人的胸脯,事实上,色情未尝不能生成一种民族的信仰——推而广之,关于雌性的母体的一切,都是伟大文明的源泉。弱水三千任取一瓢的话,我就用以写这冠名为“情色文学”的小黄文。
那一晚,我梦见我将她扑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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