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凉山
都市传说辑·凶宅
第一夜。
我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天花板。
一座小小的床头灯，在夜色这碗浓稠的暗黑液体里，滴入一片薄薄的光明。我上方的这张纱帐，仿佛让我置身飘逸的云雾中。我用意念拨开这云雾，目光直抵天花板。
如果你耐心一点，就会听到天花板传来几声“乒乓”，是什么呢？
这层天花板阻挡了我想要望穿真相的目光。啊，只有一片光洁、雪白的天花板，把恐惧、未知、邪恶、黑暗通通阻隔，只有一层之隔，一边是天上人间，一边苟且见不得光。
是什么呢？是黑夜里穿梭自如的老鼠，在我的头顶上狂欢？还是啃完阿嬷的橘子瓣，顶着两根触须悉悉索索觅食的蟑螂？抑或是污秽之物在地狱的边缘徘徊，想要留在人间作祟？
我侧耳倾听，夜里又平静了。我一声叹息，结果在我耳边响起，莫非是我的灵魂出窍？还是有高明者的无缝衔接？
“莫来莫来”，我嘴里念叨，一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把外面的世界拒之门外。
第二夜。
“滴答——滴答——滴答”，床头的闹钟发出有节奏的律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安静的夜里，所有的人都睡死在梦魇的怀里，所有的非人之物开始蠢蠢欲动，有的在夜色里蠕动，有的在黑夜里游泳，有的在床边飘动。
万籁死寂，门口的烟雾缭绕，是谁把瘆人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我啪地打开床头灯，光明驱散了恐惧，一切还是人间的模样。
我干瞪着天花板，不敢睡着，仿佛一闭眼，所有觊觎我的肉体和灵魂的污秽将一同往我身上扑，一瞬间把我五马分尸。它们会趁你入睡时精神松懈的刹那，迅速将你吞没，把你拽入黑暗。
恐惧会喂养潜伏在门后的阴影，意志软弱会给它们可趁之机，霸占你的肉体，扭曲的你的灵魂，在内部将你撕裂。
我继续干瞪着天花板，血丝在眼球里疯长，越是安静的夜里，你越听到无声的嘈杂。我听到万物的蠕动声，听到嗡嗡嗡声，还有很多嘈杂声。
那一刻，我在内心哀嚎，涌到嘴边成了一声呜咽。
第七夜。
我早已习惯彻夜光明，一盏不过分明亮的灯，就是我对抗暗夜的有力武器，安全感来得如此简单。经过前几夜的折腾和难眠，疲惫感让我忘记天花板的事情，让我忽略夜里听到的一切可疑声音，让我闭上沉重的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是谁把我从睡眠里叫醒过来。恍惚中，我听到空调自己开了。凭着不经思考的肢体反射，我恶狠狠地踢了一下床板，“砰——”一声巨响，在平静的死水里荡起一圈涟漪，扩散，扩散……
很快，空调又被关上了。我怀着一圈恐惧又深深地沉睡过去，永不清醒过来。
当天亮的时候，我开始审视，昨晚发生的那一幕，是真实还是梦境？我也说不清。
第九夜。
当我躺在床上睡觉时，我听到一阵指尖轻挠墙壁的声音，一直不断，会是什么呢？
我端详着天花板。此刻，我发现，天花板不再是雪白，而是开始变脏，慢慢向外扩散。那形状，有点像一个人形。
最近，天气变得潮湿，墙体开始发霉，空气中有股馊味，大概天花板也是相同的原因吧。
夜里，那嘈杂声变得更加猖狂、吵闹。
第十一夜。
我躺在床上玩手机，看视频。
看到一半，视频卡住了，手机的信号符号显示为零，紧接着画面显示“404”，图片也加载不出来。正当我在切换网络接入的时候，空调“滴——”响了，自动启动。
我浑身怔住了，像瞬间凝固住。正当我在考虑要不要起床去关掉空调时，空调很识相地自己关上了。手机又恢复信号，视频又动了起来。
我又若无其事地、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看起了视频。
过了一会，视频又卡住了，手机显示信号消失。我不停地刷新刷新，同时怀疑空调是否会再一次被打开。
当手机持续没有接入网络，空调真的如我预料一样，又一次开启了，扑哧扑哧地转动起来。我把手机一扔，躲进被窝里，空调又自动关上了。
第十二夜。
躺在床上的我，越发觉得，天花板上的那会污渍，越来越像一个人形。越看越像，越像越诡异。
我赶紧关掉台灯，蒙头睡觉。
睡梦中，感觉有东西掉进我嘴里，不停地蠕动，蠕动，蠕动。啪啪啪，又有东西不断地掉下，弄得我浑身痒痒的。
我醒过来，揉揉眼睛，又摸了一把那些动来动去的东西，定睛一看，是肉蛆，肥肥嫩嫩的蛆，在我手指间翻滚，床上还散落几条，蠕动，蠕动……
比一声惊叫更先来的，是头顶倾斜而下的一堆肉蛆，哗啦啦掉下来——有的滑过我的脸颊，有的掉进我的内衣里，有的挂在我的头发里……
“啊——”
我一把清醒过来，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湿透了头发，我迅速检查了身体的四周，没有肉蛆，没有肉蛆，还好只是在做梦。
我又猛地望向天花板，“不——”我嘴里发出一声呻吟，头顶上的那片污渍，很仔细地勾勒出一个人形。我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搬走了。
后来我跟踪过这间出租屋的出售情况一段时间，因为它的租金便宜，不断有租户入住，然后又很快脱手。
“不过，屋主单是收违约金，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想到这里，我突然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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