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住的老楼,前前后后种满了各类花树,美人蕉、山茶花、月季、金桂、金桂上攀援着金银花,后来太过茂盛,奶奶牵拉到墙外,无意间洒落了满天星的种子,它们又爬得满墙满窗都是,我们家原本简陋的门楣阴错阳差成了小区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夏日的夜晚,有时昙花一现,潮热的晚风中仿佛处处结满了沁心脾的白风铃,家人们都带着蒲扇从房间赶来院子看这奇迹的一瞬。有时傍晚放学回家,奶奶放着经箱乐曲,门里是供佛的香气,门外是争妍的芬芳,门里门外,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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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花的美好,小孩子是不懂欣赏的。小孩子的快乐来自于快速的满足,极致的刺激。只有随着日子越过越久,才能耐下性子,体会缓慢绽开的生命。望梅这种事,放在十年前,我大概也会嗤之以鼻,心想梅花有什么看头?非得冬末初春,赶着汹涌的人潮去梅花山看吗?但今年拗不过母亲一句“许多年的心愿”,只好携全家一同上山望梅。
未进明孝陵,已被蜿蜒的人群吓到,好在秩序井然,很快便进了园。由于不久前刚来过一次,这一次我们也无暇欣赏别的风景,一心奔向梅花山,什么鹿苑,什么石象路已不再重要,我们就是要望梅!好在刚走没多久,梅花就陆陆续续列队待客了。鹅黄,粉白,嫣红,果绿,还有的一株上结了不同色的花朵,甚至一朵上也可以颜色规则地由浅入深,自成一派。当我们翻看它们的身份证,才知道鹅黄的叫黄香梅,粉白的叫玉蝶梅,嫣红的是美人梅,稍淡一些的粉是宮粉梅,果绿色的取名绿萼梅,而一株多色、一朵多色的则是跳枝梅和杏梅。“藻池岸匝水仙开,满面香飘玉蝶梅。”“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古人早已将梅花的千娇百媚、香远益清留存在笔尖了。这些梅无一不开得有声有色,仿佛要把这三年无人欣赏的委屈都在这一月里倒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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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石象路便可上梅花山。说是山,其实是一座坡,但是这座坡此时却是南京城最美一坡,随着梅花陆续绽放,它们鳞次栉比,它们成烟成雾,这烟雾中还隐隐弥漫着梅香,其中腊梅最抢戏,它庄重肃穆的香气冲淡了这过分艳丽的粉黛。人头攒动中各种珍稀的鸟也在上空盘桓,发出阵阵嗡鸣。摸不到天上的鸟,只能抚一抚坡上的花树,这么粗糙的枝干却能生出脆弱柔软的瓣儿,真是神奇,然而停手摩挲,并未留下丁点花粉,干干净净。“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梅花果然是不媚姿态的高洁女子。
一路向上,便能看到“博爱阁”的阁顶,这是一座京派风格的阁楼,顶为重檐十字脊,仿北京紫禁城角楼屋顶造型,四角歇山式屋脊环绕中间的攒尖式正脊,极富立体风格。如今,这里已成网红打卡地,人们纷纷驻足于此,拍照留念,而我爱它,独独是为了它是眺望紫金山的绝佳观景位,且从博爱阁上望紫金山,山下郁郁葱葱的梅花,仿佛也给尚未染绿的山穿上了一条花裙子,说到底,我爱的不是阁,不是山,还是这漫山遍野的花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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