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爱你，我能预见归期

1.

小奈拉着我的手，站在长城的起点。

掌心的温度和柔软是我第一次握紧，十指缠绕在一起，像蔓藤一般，植入心底的温暖好似一张细致的网，笼罩着我。

她的眼睛望向远方，渐渐地聚焦，说唯安，长城只有一条路通往另一边，我以为我可以一条路走到底的，没想到陪着我的人，是你。

是啊，最终是我。

小奈忽然笑了，如春风吹过十里，大眼睛眯成了一条宽缝，说是啊，也只有你，会站在终点等我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我的侧脸。

我的视线瞟向了城的尽头。

然后，转头，相视一笑。

2.

小奈经常踩点来上课，坐最后一排的位置，离我很近。

我渐渐地注意到她，她是个耐看的女孩，气质优雅，我不否认自己对她有非分之想。

可是她有男朋友，很是高大帅气，经常陪她一起上课。

诚北打电话约我吃饭的时候，我正目送他们俩离开的背影。

诚北从背后拍了我的背，朝我目光的方向瞥一眼，然后拉着我去餐厅，还点了红酒。

她拿起手中的酒杯就了一口，看我一眼不说话，然后砰的一声把高脚杯摔成了两半，说季唯安，你喜欢又不敢说出口，就敢偷偷躲起来，你就是个孬种！

我颓唐地叹一口气，说城北，她有男朋友。

诚北恨铁不成钢的瞪我一眼，我明白她的意思，大概就是想不通我明明知道却执拗放不下吧。

诚北指着我的鼻子脸色晦暗，你说你是不是够孬的，追，你不敢，放下，你又不行。

我底头静默，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诚北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大抵意思就是，季唯安你就是个神经病！

然后摔了凳子就走人。

自从我有意无意地偶遇小奈和她的男朋友开始，我就是一个陷入泥潭无法自拔的神经病，无可救药。

小奈和她的男朋友去逛街，我尾随着他们走了两条街，像一个怪胎一般。

小奈和她的男朋友去图书馆自习，我观察了他们经常会去的的楼层还有位置，然后偷偷地坐在一个隐蔽又不远的地方，像见不得光的魔鬼。

我任由那些藏在心底的想法发酵荼毒自己。我在想，什么时候能马上认识小奈就好了，什么时候小奈和她男朋友分手就好了。

初次想，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内心却竟然是隐隐地期待。

有人说，爱一个人就是让对方幸福，可是我很自私，我也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3.

和小奈第一次说话，是在上公交的时候，她差了一个硬币，我替她刷了公交卡。

忽然觉得老天爷其实对我不差，最起码给了我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接近她的机会。

她笑靥如花，说谢谢你。然后又朝我仔细看了一眼，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觉得你挺眼熟。

我的心里在那瞬间大抵开出了一朵花来，绽放在枝头，摇曳生姿。我笑笑说是啊，我是隔壁八班的，微积分的课我们还是一起上的呢。

我叫唐小奈，你呢？

我露出自以为最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直达眼底，说我叫季唯安，很高兴认识你。

之后每一次上课，我都能碰到小奈，她会跟我伸手打招呼，我镇定自若地朝她微笑，然后走上前寒暄几句。

小奈的男朋友很不喜欢我，都不加掩饰，每次拉扯着小奈就走，脸色灰黑。许是我内心隐晦的想法被他窥探一二，他想要把这点可能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点关于女人的默契，在警钟长鸣时，会发挥到极致。

小奈的男朋友一定也感觉到了，所以才会宁愿提前10分钟来陪上课，也要避免小奈坐后排。

喜欢一个人，想要隐藏，依然避免不了有心人用心的倾听。

4.

再次和小奈说上话，是在好几个月以后，得知她和他男朋友分手了，我陪她喝了酒，很想张开臂膀说我的怀抱给你，却不敢。

我不能连陪酒的资格都没有。

把小奈安全送回了家，我几乎彻夜未眠，脑中浮现的都是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她说这是最后一次，我却不敢信。

早晨起来，拉开窗帘，入眼白茫茫一片。起雾了，听说之后会是晴天，所以即使看不清远方的路，也依旧会期待阳光洒满一地的那瞬间。

接到小奈电话的那一刹那，我飞奔下楼，牙都忘了刷。

她蹲在马路旁边，把脸埋在膝盖里，手指划着地面，来来回回。

我走近她，拉她起来，问你还好吗？

小奈低着头，良久才说，唯安你陪我一起去长城吧。

我点头说好。

离她越近，我发现自己越发贪心，想要更多，想她只属于我。

5.

小奈和我走走停停，终于到达了终点。

相互交握着的手全是汗水，小奈发丝微湿，笑容满溢，嘴角还有浅浅的梨涡。我伸手想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却忽然狂风大作，黄沙飞舞，毫不留情地吹入眼眶，我双手捂着生疼的眼睛，睁都睁不开。

等我流着泪，睁开眸子，小奈隐匿于眼前，竟消失不见。

我惊慌失措，大喊她的名字，周围人来人往，齐刷刷地朝我行注目礼，我视而不见，拨开人群，脚步踉跄，她真的不见了。

我拉过周围的游客，一个个问你看见小奈了吗？有人大喊你神经病啊。

猛地惊醒，全身都是汗水，粘腻的感觉令我很不舒服，下床冲了一个冷水澡。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做关于小奈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就像诚北说的那样，我已经无可救药了吧。

6.

第二天是星期三，是有微积分课的时候。

我坐在了最后一排，眼睛朝着后门的方向，时不时的看上两眼，诚北坐我旁边，给了我两个暴栗，说季唯安，人家小两口好好的，你能有点出息吗？

我头疼愈裂，不打算理会她。

诚北没打算放过我，拧过我的耳朵，说季唯安你等下给我看清楚了。

门外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男才女貌的登对样子，小奈眼中闪耀如斯的光芒，是对着她挽着手臂的那个人，而不是我。

小奈的男朋友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拉着小奈走进我，说季唯安，谢谢你这阵子替我为小奈买早饭，但是真的，不要自作多情。

我转开目光，看到了小奈尴尬的脸。

我呵呵笑，故作轻松，你怎么知道是我？

男人的眼里全是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恼怒，想要动手打我，被小奈拦住了，小奈对我说，季唯安，谢谢你喜欢我，但是对不起，希望以后我们当陌生人吧。

我感觉自己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诚北拉着我的手臂说，唯安，你脸色好难看，你没事吧？

恍恍惚惚中，我又看到了小奈微笑的脸。

我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梦中的她属于了我，现实中的她依旧属于别人。

他们远走的背影像是一副倒退的画，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不能辨别的点。

像是有什么东西使劲地拽我，我陷入了黑洞洞的巢穴，漆黑一片，我看不见自己的双手，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诚北的声音，带着焦急回荡在耳边。

如果不曾爱你，我想，我能预见归期。

耳边传来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疼痛感从脸颊传来，诚北大声地咆哮，说季唯安，是不是我要把你的脸打肿了，你才会有反应？

我笑笑，对诚北说，你让我缓缓，我要找一找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