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喜宝》： 道是有情还无情

亦舒《喜宝》： 道是有情还无情

喜宝太执着，所以放不下，因为放不下，所以离不开。千帆过尽，大梦一场，有情无情，一念之间，何必苦苦执着。

01

姜喜宝，剑桥法学生，命中注定让她结识了勖家千金勖聪慧，也让勖聪慧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灵动的女子。但在喜宝的眼中，她只是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就像关在笼里的金丝雀，喜宝对她，有点羡慕，有点不屑。

聪慧很喜欢喜宝，想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哥哥勖聪恕，却不曾想阴差阳错之下让她成了自己父亲勖存姿的猎物。而勖存姿，商业斗争中佼佼者，没有人知道他的财产到底有多少。年过半百，却依旧掩饰不了身上犹存的魅力。

优柔寡断的勖聪恕对喜宝一见钟情，因为喜宝身上有着他没有的聪敏与果断，以及些许男性魅力。

面对父子同时递出的“橄榄”，喜宝很现实地选择了已花甲之年的勖存姿。比起爱情，喜宝觉得面包更能赋予她安全感。她说，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都没有，那么有健康也是好的。

不管是勖聪恕，还是勖存姿，都给不了她很多很多的爱。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很多很多的钱。只是她始料未及的是，付出的代价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02

成了勖存姿的情妇后，喜宝的物质生活大大提升，房子、车子、票子样样不缺，还配有司机和管家。只是在这种貌似完美的日子下，隐藏着日益见深的空虚。

勖存姿买了她以后，开始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碰过她。喜宝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屋子里的装饰品，表面极尽华丽，却只是用来装点这个偌大的楼宇。于是她愈加地空虚寂寞，按捺不住之下，偷偷出去和一个叫丹尼斯阮的来了段露水情缘。喜宝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谁知一切早已落入勖存姿的眼中。

喜宝是从宋家明口中猜出勖存姿在监视自己，她很恼怒。仿佛自己成了笼中的金丝雀，再也没有半分自由。隐隐的，她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宋家明是勖存姿的女婿，聪慧的未婚夫。他长得高大、漂亮，一脸书卷气，眼中透着几丝精明。第一眼见到喜宝时，宋家明就对她有几分敌意，因为他看出了喜宝眼里似曾相识的野心。

得知了被监视之后，喜宝和勖存姿大吵了一架，谁知勖存姿因此心脏病发进了医院。九死一生的关头，勖存姿只想见喜宝，喜宝接到通知立刻赶往医院，临走时她在病床旁捧着勖存姿的手亲吻了一下。这一刻没有什么情妇，没有什么交易，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温馨与感动。

回到了住所之后，宋家明对喜宝提到，勖存姿在苏格兰买下了一座城堡。他曾建议勖存姿买一个地理位置更好的，但是勖存姿只说了一句，这是喜宝中意的。

读到这里，我的心还是被触动了一下，因为勖存姿把喜宝一句无意的话记在了心里。这是多少真正的恋人或者夫妻都做不到的事。

宋家明后来还对喜宝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一个人临死时想见的是你，那么他是爱你的。”

喜宝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拥有的爱太少了，所以她分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勖存姿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爱护她的人，而她现在也渴望和享受勖存姿的爱护，那么是不是爱还重要吗？

03

经过勖存姿的这次住院，他们的关系有所好转，突然间一个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喜宝远嫁澳洲的母亲自杀了。喜宝不相信母亲那样的一个人会选择走上这条路，可又能怎样呢？即使这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他们已天人永隔，做什么也于事无补，何况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喜宝选择了接受。喜宝说，“我要忘记姜咏丽三个字。”

因为母亲的去世，喜宝生了一场病，而一直对喜宝暧昧不清的宋家明突然对喜宝说，“喜宝，我们一起逃离勖家吧！”

喜宝内心翻涌，却极快地平静下来。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比很多情话都动听，但同样也那么的不切实际。且不说能不能逃离勖家，即便成功，那么往后的日子呢？宋家明又能爱姜喜宝多久呢？以后会不会为了每天的柴米油盐争执不休？会不会因此天涯陌路？既然如此，又何苦踏入这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谢谢你，宋家明。我会忘了今天你说的这番话。”

一天，勖聪恕突然找到了喜宝，他希望喜宝放弃父亲跟他在一起。可喜宝很清楚，比起宋家明这个女婿，勖聪恕是她更加不能去招惹的人，毕竟他才是勖存姿的亲生儿子。

勖聪恕以为他之前在疗养院收到的回信，是喜宝写给他的，所以从香港来英国找她。但喜宝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勖存姿背后操纵。她一直都不知勖聪恕在疗养院给自己写过信。而那些信也最后都到了勖存姿的手中，然后勖存姿又找人模仿自己的的笔迹给他回信。最后勖聪恕在他父亲的胁迫下回了香港，进了疗养院。

喜宝因为聪恕这件事，心情很糟糕。于是去骑马散心，在这里遇到了一个让他动心的男人，却也让这个男人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04

喜宝在马厩遇到了剑桥大学物理系教授冯艾森贝克，一个金头发、金眉毛的德国人。喜宝和他相处下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很舒服、很安心。她想过，如果就这样一辈子骑马、赏景、种花，大概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突然有一天冯艾森贝克向喜宝求婚，喜宝吓了一跳。喜宝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勖存姿，至少在现在之前。她一时之间给不了答案，于是离开，约好下个星期三见面。

但是到了星期三这天，勖存姿一直在喜宝这里，喜宝不想惹怒他，更不想失信于人，于是跟勖存姿说自己约了人，需出去半个小时。勖存姿没有阻止她，还送了她一辆很漂亮的白色摩根跑车。喜宝在看到车那一刻动摇了，那一刻，在她心里勖存姿就像是皇帝，她是最受宠的宠妃，也许真的要跟冯艾森贝克说，不能再见面了。

喜宝见到冯艾森贝克后，向他道歉，不只是为了迟到，也为了他向自己求婚的那份心意。冯艾森贝克看出来她心中的不安，于是对她说，勖存姿已是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不值得把自己的一辈子耗在他身上，勖存姿想要的一直是青春和生命力，如果喜宝继续这样下去，勖存姿带走的不只是他自己的生命，还连带她的也会一起灭亡。

喜宝想着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一辈子那么长，也许她真的需要好好想想，只是没料到即将发生的事几乎让她痛不欲生。

第二天，勖存姿让喜宝陪他一起去猎狐，喜宝不是很想去，却也无法拒绝，所以只好硬着头皮陪着。到了地点，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喜宝的眼中，他怎么在这儿！喜宝霎时慌乱，她知道勖存姿之前说的话并不是开玩笑。她让冯艾森贝克赶紧跑，而他却置之一笑。还没等喜宝反应过来，勖存姿的枪已经打中了冯艾森贝克的头，他当场死亡。

喜宝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勖存姿竟然这么无所顾忌地杀了一个人。喜宝承受不了这一切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她找勖存姿理论，勖存姿告诉她，你不该给他做苏呋哩，更不该对他动心。

喜宝在这一刻才觉得她似乎真的错了，原本以为勖存姿只是一个可以给她很好物质生活的有钱人，现在她才知道，他是一个魔鬼，而她是在与魔鬼做交易。她后悔了，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勖存姿一开始就对她说过，她可以离开，如今只是她自己放不下、离不开。

05

不久之后，宋家明告诉她，聪慧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她在北京一所学校里义务教小朋友知识，现在的她过的很知足，也许她找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聪慧来信说，以前没有需要，一切纷至沓来，所以不知道需要的真谛。

喜宝想，多么讽刺，勖家自家的人万事全抛离开勖家，而像她和宋家明这样的外人，却眼巴巴拿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来交换勖家的入场券。

因为冯艾森贝克的事，喜宝的精神一直不好。勖存姿为了哄她开心，把她带到了苏格兰的麦都考堡。到了城堡以后，喜宝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外物”这三个字的重量。华丽壮观的城堡如今显得那么荒凉与寂寞。

回到英国以后，有一个比喜宝大两三岁的女子来找勖存姿，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子的身份。因为她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以后的样子。临走时，喜宝告诉她，以后有困难可以来找她。

06

有一天勖存姿突然告诉喜宝，宋家明离开了勖家，做了神父。喜宝怎么都不敢相信，宋家明竟然会去选择当神父。可是当宋家明站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知道一切都变了。

再后来勖家的大女儿勖聪憩自杀身亡，勖存姿自此精神每况愈下，瞬间老了十几岁。经历了这么多事，勖存姿决定回香港。

喜宝和勖存姿回到香港之后，勖夫人和她开始来往的频密，从勖夫人口中喜宝得知了聪恕的近况，原来聪恕已经谁都不认识了，仿佛真的痴了呆了。

喜宝得知了这一消息后，就去疗养院看了聪恕，可是他真的谁也不认识了。喜宝心里很难过，觉得好像自己是罪魁祸首。于是她偷偷瞒着勖存姿将聪恕转院，一是不想让勖存姿再次收到打击，二是怕勖存姿影响到聪恕的恢复。

转院一段时间之后，勖聪就像突然回魂一样恢复了神志，可同时勖存姿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原来在这之前，喜宝还是把聪恕的情况告知了勖存姿，勖存姿因此病情恶化，一直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在聪恕病好的这一天，他终于撒手人寰。

勖存姿走后，喜宝成了香港数一数二的富女，整日游走在上流社会。她跟很多男人约会过，可很多男人都是一个货色，都那么卖力地挖掘她背后的东西。

勖存姿走了，喜宝说她还得继续活着。

结语：

喜宝太过执着，执着于自己那暗无天日的过去，所以选择了做勖存姿的情妇；又执着于自己对人性以及社会的偏见，所以纵使那么多次离开的机会摆在眼前，也是徒然。

在她的心里，这个社会就是她曾看到的和经历的，所谓人性，也是遇到的和感受到的。

勖聪恕给她机会，她选择无视，因为比起勖聪恕给她的爱，她更相信勖存姿给她的钱；宋家明要带她离开，她选择放弃，因为她不相信王子和公主最后一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德国教授向她求婚，她动摇过，却被勖存姿扼杀在摇篮里，没有来得及做出选择；勖存姿让她离开，她选择留下，因为她不愿意再拖着这具残躯，在社会的泥淖中挣扎。世界再大，除了勖家，已无处容身。

我相信这中间即使再多多少次机会，也还是这个结果，不为别的，只因姜喜宝从来都是姜喜宝，没有变过。

佛语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