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追溯到一九四七年元月,时值寒冬腊月,白皑皑的积雪覆盖着山野大地,洁净得一尘不染。天空湛蓝,空气清新,田野空旷,大地一片静谧,太阳照在雪地上,发出耀眼的光芒。这里地广人稀,民风淳朴,山岭环抱,如世外桃园。冬日的家乡别有一番诱人的美丽。
从老家南湾的石门坎出来向西拐,就看到殷家沟口西侧的平墇上横卧着几间低矮的平房。因为主人姓李,名高林,所以人们称他为“李高林的庄子”。李高林是父母亲诸多房东中的一员。一九四五年父亲脱离部队后就暂住在了这里。两年后我来到世间,出生在这家的一间小屋里,母亲孕育我生命的胎盘、就埋在那块温馨、洁净、可爱、难忘的土地上。
一九四七年初,人们正忙着筹办年货,迎接狗年的到来,就在这举国喜庆的时候,母亲也将临产。当时父母只有两个孩子,即我八岁哥哥和四岁的姐姐。家里缺乏人手。母亲要坐月子了,父亲一人忙不过来,所以,只好请家住芦花河东岸马莲沟的七奶奶来家里坐阵帮忙。七奶奶身材高佻,干净麻利,做事不拖泥带水,就是有点神神叨叨的,有时过于做作,令人“生厌”。她平生没有生育,领养了一个男孩做儿子,取名叫仓娃子。当时已有四五岁。
农历狗年腊月十七日傍晚,李高林庄上,一名男婴呱呱堕地,那就是我。敬爱的妈妈把我带到了人间。年关即到,家里添丁加口,全家都非常高兴。但这时七奶奶却很反常,侄孙的出世并没有给他带来欢乐,相反,她不说不笑,只是呆呆的坐着,而后突然犯起病来,她一下子爬在炕上,嚎啕大哭起来。嘴里怪腔怪调不停的诉说着“自己”来这里的原由。父亲一看,就知道,这是所谓的“阴鬼到阳”,也叫“邪气子病”,这是七奶奶的老毛病。俗称这种病是鬼魂入了患者的七窍,左右患者的行动,图谋糟害患者及家人。对于不姓神鬼的父亲来说,这件事情发生在他的大喜之日,是非常糟糕和扫兴的,他喜得贵子余兴未尽,自己的婶娘竟然出现如此扫兴的事情,实在是晦气冲栋,气愤难忍。父亲先是强忍着怒气,好好的劝说“她”走,但无济于事,他终于忍无可忍,“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父亲厉声呵斥了几声,见“她”还无动于衷。于是父亲转身出门,从院子里的材垛上,捞了一根三尺来长、一把粗细的柳木棍子,气冲冲地走进屋,来到七奶奶跟前,准备打鬼。他一手抓住七奶奶的脚腕,一手高举木棍,做出要打的样子。“七奶奶”见此情形,撕破嗓门,喊得更加厉害,边哭边骂道:“丁发仁,你这小子,还敢打我 !”父亲厉声说道:打的就是“你”,就是“你”这个恶鬼,是谁家的先人到谁家去,不要在这里害人,冲了我家的喜事,赶快滚开,不然我饶不了你!“七奶奶”见父亲真的要打,口气立刻软了下来,央求说:“丁发仁你不要打,我走、我走!” 说着一咕噜翻起身来,跳下炕去,夺路而逃,出门跑了不远,一跟头摔倒在地,趴着不动。父亲扶她起身背进屋里,放在炕上,盖好被子,一觉过后,一切照常,犹如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此后,七奶奶在我家伺候月子,帮妈妈照料孩子,也道悉心,她有很多“清规戒律”,诸如不让母亲用剪刀给我剪指甲之类,说那样做娃娃肯抽风。我的指甲长长了,她老人家用手撕,将我的左脚拇指指甲全部撕了下来,鲜血直流,痛得我直哭,后来指甲长为畸形,给我留下了终生的纪念。
小时候,听父亲讲到这里时,只觉得他太厉害,令我敬畏,长大后,才觉得,作为侄子的他,敢于在婶娘身上打鬼,父亲的大义、耿直和勇气非同一般,父亲不信鬼神,打鬼驱邪、弘扬正气的精神令人赞叹!在此情此景中,父亲的举动一般人很难做到。
光阴荏苒,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父母先后在河坝沿刘家、王继东家、南湾姜家、最后搬到了自己分得的房子。“数人家椽头子”的时代一去不复反了。父亲经历了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几个历史阶段,从互助组到人民公社,他一直担任领导,整天操劳着全队的事情,社员们有事都找他,父亲成了全队社员的贴心人。
记得是六十年代出,秋后的一天下午,一阵凄惨的哭喊声打破了姜家庄子的平静,惊动了南湾的人们,我们一群孩子闻讯过去,才知道是冯年生的妈妈犯了“邪气子病”。一进院门,只听得一阵“咳咳吆得个咳咳吆,咳咳我的个冯年生。。。”如哭似唱时高时低的声音,后面的话听不清楚,她哭着闹着,不停地折腾,有几个人按住她,不让她起身。有人替他许愿,烧钱挂纸,上香进贡,她任然不停。这时小屋里已挤满了人,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吓唬着说道:“去叫丁队长来,丁队长有枪,用枪打她,看她怕不怕!”其他人听了似乎恍然大悟,都表示赞成。于是派一名社员去叫父亲。我家距离姜家庄子顶多不过二百多米远。不一会儿,那人和父亲一起到了冯年生家里,大家让出一条道来,父亲走到冯年生母亲跟前,厉声说道:有什么事情,直说!冯母哭道:“咳咳吆得个咳咳吆,咳咳吆得个丁队长,我的那个冯年生,太可怜那个没人问,咳咳吆。。。”父亲见他满嘴胡言,便向大家使了个眼色说:你们去找张白狗皮,拿来盖上打这个东西。屋里的人纷纷应声,随即出去了几个人,此时只听得冯母说道:“丁队长,你不要打我,我去了。。。”说着长长的呻吟了一声,软软的瘫在了炕上。家里人给她盖好了被子,冯母静静的睡下了,一觉醒来,照样啥事没有,人好如初,有人问她,好像她不知先前发生的一切。父亲一到,神鬼皆惊,人们都说父亲的“煞气大”,恶鬼最害怕煞气大的人。
俗话说,心中无鬼不怕鬼,父亲一生光明磊落,胸怀坦荡,无私无畏。他不怕传说中的鬼,也不怕现实社会中的“鬼”。他坎坷、艰辛传奇而伟大的一生,就是从坚持正义,弘扬美德,同邪恶势力的斗争中走过来的!父亲不怕鬼,不信邪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继承和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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