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小说在五四前被称为“闲书”,地位很低,地位高的是“文”。“文”是用来论时势、讲道理的,文以载道嘛,直到五四后,小说被赋予了“改造国民性”的重任,才出人头地。小说之所以会超越“文”迅速崛起,与其天生的亲民性是分不开的,小说不会绷起脸来讲道理,而是它讲故事给你听,在闲恬中自得体会。
《儒林外史》十七回的主角仍是匡超人。匡超人自听了马二先生的话回家尽孝,刻苦求学,终于考上了秀才,本是高兴的事,谁知天不遂人愿,父亲死了,恩师坏了,自己被诬陷也只好从村里逃回了杭州。杭州自做了南宋的都城后,水柔山艳,风暖人醉,成了一处文人最喜欢的温柔乡,文人聚会无非谈风月、做艳诗、吹牛皮。这些城里文人的生活方式很有腐蚀性,生生的将匡超人从一个朴实的乡村少年变成了一个夹生的城里人。
匡超人的这种转变在很多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现过。乡村的原生、礼法、人情都被城市的奢华、风月、势利冲击的七零八落,越是远离都市的乡村出来的人,初到城市时内心越是挣扎,之前近二十年的人生观变得一无是处,动辄得咎。匡超人之前心中唯有科举中第,光宗耀祖一个想法,认为全天下的文人也只有这一个想法,谁知来了之后才知道,文人还能谈风月、做艳诗、吹牛皮而成名天下的活法,这种活法又是如此具有诱惑性,使得匡超人内心非常挣扎,不知何去何从。
这种内心的挣扎是一种由青涩到成熟的必然过程,成熟标志之一就是能接受各种不同于自己价值观的东西。
当然,这种内心的挣扎并不好过,很多人因挣扎而迷茫,由迷茫而迷失,最终不知自我;更多的人则是在经历了初期的迷茫后通过了这个过程,让自己成熟。记得前两年报道过一个案例,在沿海某省份打工的一个女孩,三个月后因与人口角而杀人,据调查该女孩在家乡是一个典型的乖乖女,老师、同学、邻居、父母口中的老实孩子,从不与人争斗,更本不相信她会杀人。后来还是这个女孩道出了缘由,原来自从她到这里后就觉得没有人再管自己了,自己的胆子不知道怎么就变得非常大,脾气也随之变得非常易怒,总想和人吵架,吵了架就想杀人,根本没感到害怕。
这其实就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成长的烦恼”。成长的同义词就是约束自己,成长的烦恼就是找不到约束自己的门路,如果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门路,就会自然的约束自己,也就成熟了。
如果说过去青葱岁月的情怀,见识,价值观,行事方式是老朋友的话,随着岁月的变迁,它们与现在的你差距越来越大了,必须像蜕皮一样把它们扔掉,这是非常痛苦的,这种痛苦本来就是成长的一部分,很残忍,但是没办法。
成长的代价就是和老朋友绝交,越成长就越没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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