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虚构

雨天

盗窃，于道德品质讲不是好的行为，于当今法律讲是犯罪。我由少至今都是品行极好的孩子，于回忆里有且有过一件可称为盗窃之事。非常不解的是，我内心并没有丝毫的愧疚与羞愧。并不是我否认曾经犯过的错，亦不是对道德与法律不加遵从，实为我在此间的收获只有美感。

我不是不知廉耻之人，甚觉自己知廉耻，晓礼仪，优品德。一个对自我认识深刻内心纯正的人，变坏的可能极小，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曾有过的盗窃经历实在忘不了。此间心中亦有洗不掉的痕迹，一如少年时突发奇想的在手臂间刻下心仪女孩的名字，蘸上墨汁待伤愈疤揭时留下了字迹。

从前我回家路上的人家大抵可以数的清楚，也记得深刻。不似年少印在手背的泡泡糖纸，一洗便脱落，痕迹没处可寻，更像身上的纹身，平常的洗一辈子也洗不掉般。其中有户人家姓胡，一个单身汉的陋室，那男子满嘴大胡子，身材消瘦，衣衫褴褛，一双胶鞋破破了几个洞，露出了脚趾头，一双牛眼大的眼睛，盯得孩子们瘆人。

他门前的地里有棵苹果树，那是引诱我年少盗窃的诱因。我年少放学回家总比同村别的孩子按时，大人们夸我的好，是懂事听话的孩子。为这样的夸赞，我常常独自回家，路间从不逗留，同样也给我单独作案的机会。人的某些东西不便其他的人看见，我想这也是“月黑风高好作案”的来源。

那天的天气极好，说得上是晴空万里，风和日丽。放学之后我不似从前那样快速奔走，而是一路飞奔，归心似箭大概都抵不上。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我的目的自然明显，但别人无法知道。很快，我便走到了胡家门前，观察了大概几分钟，他家的门是半掩的，不知有人在没。我故意走近，清了清喉咙，唱起了“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唱完之后见门里间没有任何反应，我便飞奔上树。

那树很矮，枝叶繁茂，结满青青的苹果。我站在树间一个个抓下，连着绿叶塞进书包，嘴间也放一个，摘得鼓鼓的一包，觉得足够后跳下树间。我未落地时，就已看见树前站着一人，正是那姓胡的单身汉。待到落地，我才看向他那长满大胡子的脸，真是丑陋之极，相比于他的陋室的裂开的缝隙，我觉得他整个脸都是深沟，是火山裂缝。

我并不慌张，只是看着他，双脚站定。只听他有些愤怒的叫到：“你是谁家的孩子，走，跟我去见你的家长。”我并不慌张，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至今觉得年少的我胆大包天，不似今时的我。那时的我 并不慌张，随后脱口而出的话更是经典。

我对着他伸出右手食指，并不慌张，对他大声说了句：“看，前面有一条大蛇。”他居然被我的话惊到，扭着脖子往四处看去。就在那片刻间，“唰”的一声，我蹿出十米开外，绝对如箭。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我一边跑一边大喊：“打蛇喽，我要去前面打蛇。”量他追不上时，我才停下来。

然后坐在路边的石间，品尝我胜利的果实。那时的我，有如沐人间春风的得意，有品仙露琼浆的欢喜。只觉原来人间竟有如此乐趣。

我由小至今唯这件事，与盗窃有关，唯此事称得上是大欢喜。这并不让我觉得羞愧，唯觉一件好的艺术品，不因其无缺陷而完美，然有缺陷亦可以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