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二很丑,用奇丑无比来形容也不过分。他那张脸上,麻子点点多得数也数不清,额头上的皱纹好像用刀刻的一样,塌鼻子、小眼睛,由其是笑着的时候眼睛都没有了。
一位约十八岁的女孩站在田埂上,冷冷的看着立在田中挖地的麻二,微风习习,吹动她衣裳轻舞,发梢微动,有如仙子。
麻二挥舞着锄头,一锄一锄的翻挖着田地,汗水从他额头渗出,顺着脸庞滑下。女孩叹息一声,语气冰冷地道:“麻二哥,你为什么长得那么丑?”
麻二停下挖地,头也不回的道:“没办法,妈老汉给的。”
“唉,说得也是,可惜你一没权二没钱三没本事,又怎配得上我?”
“配得上配不上,只要有心就行。”
“有心?什么心?”
“爱你的心。”
“能当饭吃?”
“不能,但我却能让你有安全感。”
“哼,安全感?安全感有个屁用。本姑娘自懂事以来的目标就是找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少侠,让我有数不完的银子用、走南闯北都是前呼后拥,你看你的样子,不怕走出去影响街容,吓死全天下的女人?”
“你……你太过份了!我……我有那么差吗?至少凭我手中的这把锄头,能保证你一生有吃有穿,天下所有女人不就是希望有这个保证吗?”
“嘿,你以为我是哪些庸脂俗粉的女人,尽想些低俗的想法。我一个大美女怎能与她们相提并论?我老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要我一个财主的女儿嫁给一个农夫的儿子,简直就是自降身阶。从小我就认定配得上我的少侠不说能打遍天下无敌手,至少能击败青城、峨眉两派的掌门!”
现实,乡下女孩竟也这样的现实!现实就像一条无法逾越的壕沟,生生将两人隔离。麻二苦笑一声,道:“你是说无论是谁,只要打赢了他们二人,你都要嫁给他吗?”
“当然!”
“那……那如果我打赢他们,你也会嫁给我吗?”
“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以为你拿着锄头在地里挖了十几年,就能挑战两派掌门?我们指腹为婚又咋样,老汉们是铁哥们又咋样,我就是不嫁给你这个整天只知道翻挖田地的丑八怪。”
麻二垂头望了望握在手中的锄头,那是用一米五的青冈圆木做成的锄头,锄头亮镗镗的。他的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丑八怪”被她叫了十多年,今天再次从她口中吐出,竟是那样的痛,痛彻心肺。他的声音突然大起来,“我是丑,也无本事,但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你燕子注定是我的人,难道你要让你老汉成为无信之人?”
“我才不管呢!是我选郎君又不是他选,你挖你的田吧,我要离家出走了,去川蜀寻找能打败青城、峨眉两派掌门的剑客去了。”
这无情的话,重重的打在了麻二的心间。他的脸竟没有了血色,下意识中抓紧了那把锄头。他很想哭,却哭不出,一种莫名的痛在心中如狂怒的野兽四处冲撞起来。
“剑客有什么好!整天在刀尖上讨日子,那天死都不知道!江湖险恶,你老汉没告诉过你吗?”他对着远去的她吼叫,然后挥起锄头,狠狠的向田地挖去。
老君阁青城山,老君阁。
麻二气喘吁吁的盯着眼前的老道。身着绸缎道服的青城掌门刘一清望着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股莫名的怒气油然而生,“就是你在我青城山门前大叫大闹三天,指名要挑战我?”
“是!”
“为了什么?”
“女人!”
刘一清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锄头,再看着他一脸坚定的模样,缓缓拨剑出来,冷冷的道:“有种!我封剑十年,想不到你小子为了女人竟要让我再次拨剑!”
“你心虚了吗,竟然选在青城山第一峰绝顶老君阁,害得我爬了半天才到!”他接连喘了几口气,右手捏着颈项,道:“看嘛,消耗了我不少体力,真是聪明哈。”
“哼,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本来与你决斗都有损我颜面,再占你便宜那还不让全天下武林同道笑话,就让你休息够了再比吧。”
“不用!”
“不用?”刘一青脸色一变,剑指麻二道:“那好,你想如何比,我都随你,这样总不能说占了你便宜吧。”
麻二霍然抬头,目光锐利如剑锋,盯着刘一清的脸,再盯着他手中的那把剑,吐出两个字:“真的?”
“当然,我以青城山掌门的名誉保证,绝不失言!”
“那好,如果你败了,要向川蜀人民承认你败在我手下。”
“你!”
“不敢?”
刘一清再次看了看他手中紧握的锄头,心道此小子莫不是将锄头练成了一种绝世武功或者里面暗藏着什么玄机,竟然这样信心十足!可是我堂堂一个掌门,几十年修为还真怕了他不成?他眉头一扬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麻二望了望山下,坦然一笑道:“上清宫后面的五分菜地好久没翻了吧,咱们就比比看,看谁能在一个时辰内将其挖完!”
峨眉山顶峨眉山,金顶观景台。
峨嵋派掌门青虚师太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位年青人,感激的表情在脸上绽开:“施主,你为我峨嵋派翻了三亩菜地,就只是为了见我?”
麻二握着锄棍,森然道:“不,也是为了挑战你!”
青虚师太心中一惊,念了声“阿弥陀佛!”,声音轻柔地道:“施主,我观你面相,不像是为了扬名,更不像是为了争雄天下,那是为了什么?”
“女人!”
“情?”青虚师太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喃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看来,你也是一痴情人儿。”
麻二怔怔的望着青虚师太,一滴清亮的泪珠,从眼角滑出。
那是何等伤心的一种眼神啊!青虚师太看着这情泪,身子像被石化一般,伫立在观景台中,阳光洒在她身上,像带着哀伤的昙花一样。
成都。杜甫草堂茶铺子。
燕子喝着茶,听着评书。
讲评书的老头一拍书桌,话题一转:“告诉大家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近来,川蜀出了一位武功绝世的少侠,一人独挑青城、峨眉两派。他使用的武器古怪之极,竟是一把乡下农夫用的锄头!”
听客立时沸腾,老头又是一拍书桌,大声道:“哼,不相信?这可是青城、峨眉两派掌门亲口承认的。你们别小看这把锄头,在少侠内力摧动下,地上落叶无风而起,周围十丈内飞沙走石,枝叶摇摆,有如大江浪潮一波连着一波!当他挥出那气动山摇的一招时,更如排山倒海、鬼哭神嚎,那青城、峨眉两派掌门就是被那强悍的气劲掀翻百步之远,吐血倒地而败的。”
“我的妈啊,好凶哟。可那位少侠为何要挑战青城、峨眉两派,他用的什么招,那样凶? ”
老头左右环视,微微一笑道:“这你们有所不知,此少侠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叫燕子的女人。因为他叫麻二,所以那鬼哭神嚎的一招就叫‘麻二的锄头’。”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会为了心爱的人不顾一切呢?是泪吗?为什么眼里竟有润润的东西在滚动?燕子拂去眼角的泪水,然后离座,这招“麻二的锄头”让她懂得了那颗深爱她的心,这世上绝一无二的心。微风过处,她鬓角的乌黑秀发轻轻飘动,她知道家乡有一个人正等着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