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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长流.鹦哥窝(十四)第五章(上)

大河长流.鹦哥窝(十四)第五章(上)

作者: 望北集 | 来源:发表于2019-01-26 12:37 被阅读50次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讲起来不是,讲起来也是,生活好了,谁不想有个老的多活几年尽尽孝呢,那是不错,不过都要是子欲孝而亲不待的。不论自己好大年纪,有妈大在,心里有个究头。不错是不错,那是自己亲妈亲大,对于老公公老婆子,或者配话讲,老丈人丈母娘,那情感多少也差一劲。毕竟不是自己生自己养的,怎能一样,那也不必强求,客观道理,你犟,犟不过自然道理。有个比法还好,配比讲,自己娘家妈在,将心比心,对老婆子也就好些;倘若自己亲妈亲大死几十年了,还有个老婆子,那就马虎登了呀,过来过去,高一眼低一眼,巴着早死,上了冷草铺,水都不给喝,“你们都给吃给喝,好暂才能死!”把孩子都给带坏了,小孙女可有十来岁,小时候还是老奶奶带的呢,几个姑奶奶买的东西,没少给她吃,也跟奶奶学,看着有人不忍心请先生给老奶奶挂吊针,头不是头,脸不是脸,“谁请的谁给钱!”你瞧瞧小腿了子,小小年纪你也学的那味嗨。

水蓼子

不过话也两讲,不好,双不好八排,那这一二十年又是谁照顾的呢?“谁照顾的!他二老太奶奶让谁负累了?自己能刷能洗的,撮撮挠挠还能做点家务活,不就最后月巴才要人端吃喝,谁也没负累着!”但是外观上,听着那媳妇也不赖呀,出了门子还撇呢,猜的,老人怕冷,住,俺叫她住厢房,西晒热头暖乎。所以咋讲抬杠呢,“内里是,堂屋你不让住,厢房还不让住,学虫燕子,蹲树梢子上?挂起来?住暖乎的厢房好呀,床下安了好几个鸡窝,要脏它脏,要闷它闷,夏天热得没处去,到大孙子空屋里睡两天,孙媳妇知道了,不愿意”。又讲荤菜就没断过,鸡呀鱼呀肉呀,都吃够;内里是,“那当然吃够,牙掉的只剩个对口牙了,吃啥东西都要吃个烂,你还故意弄生点,可省得老奶奶吃动”。打的芝麻,一斤没卖,都机了油,有老奶奶呀,不吃好点咋弄;内里是,“有几十斤香油不假,你有一滴子滴到老奶奶碗里吗?”唉,会讲我的不抵会听的,撇的再好,还是要看做的咋样才展了。人的命,天管定,眼看着自己也过了七十朝八十上数了,心脏不好,血压也高,三天两头着请先生挂吊针,不容易那谁也不容易。将关心爱过分地无偿地施给下一代,投给年轻人,这也许是自然的本来规则,是老人曾经对己不够好吗?不是的,老人曾经也是像那样无私地付出。写到这里,我不由反思那些好呀坏呀善呀恶呀,作为文字的运用者,应该有所超越,这是知道的。然而对于《大河长流》的初衷,非在文学的艺术的创造上,而是提供一份可供思考的原始样本,也就是,全部的文字,几乎都是“语言”的实录,只是有的没有加引号而已。以下也是,不是我的批判,我没有批判,我是记录者。

还是信主的人来,信,要能信好,天底下还没有坏人了来!信的啥!信!该做坏事的还是做坏事,比别人做的还多,还苛刻些。才好暂,还不到六月,热得烤头,揎了一筐蜀黍叶回来,两只胳臂剌的都是血口子,知了叫得人心焦。门口是一片水泥地平,门朝西的是厢房,北头一间做厨房,南头一间堆的是劈柴,搭的是鸡窝,破茓圈子一围,放一把稻草。东门房奔了头女人过来了,“今年格另比往年热。”一边说一边很得意,挤眼嘬嘴的,下口不讲了:幸好老人死到春上,要是到现在,咋弄。西院的女人表示很感恩,“就的,格另热。”越是天热,两人见面,越是有一种心照不宣,感觉老婆子今年死得好,清净了,“要是等到热天,好负累?”大伙听明白了:幸好老婆子死在春天,要是到了这夏天,可怎么办。谁能讲啥,外人牙缝也不能龇,“你好,也没见你伺候过一天!”就那也逢人遍告自己孝顺呀!没有孩子跨干净,没有老人跨孝顺!一个人你再会卖好再会撇,事搁那摆着来,明眼人一看便知。口口声声讲自已的老婆子偏心,能干的时候都给老小累了拽了,咋不问问你自己一辈子扑扑腾腾养了四五个孩子,你自己横针不知道竖线的,衣裳鞋子都是谁给你缝的,包括你的孙女,谁给你领,谁给你带的?谁给你洗涮?嘴巴叨叨的到处讲,你就是个贤惠人?所以,你讲的双好八排,会讲赶不上人会听,只是人不想托你的下颚罢了。我看都是嘴上占贤,没有老人(了)夸孝顺,没有(小)孩子(了)夸干净。反正没法验证去了,谁还上哪揭穿了去?公公婆子都没有了,早都窖到地里去了,这时候你谝着说自己孝顺啊尊老啊,一方面是没有啥用,再一个就是别人也不愿去托你的下颚子,陕西人讲“给下巴下支砖头”,谁还去揭你的谎吆。对于那些已经不能去实现的事,人们给了很多的宽容大方潇洒。明明知道不可能再那样做了,反而才说“我都是准备了啊,谁叫……”,还是老打老实的吧,你自己的良心上也下得去呀。都是嘴功,都是卖嘴,你好他好的,谁好?

也有信主的,好的黄也有,外国人不是也有信的吗?不过这庄子上,叫信坏了,你不看主头子是啥人,能信好算是粘奇了。认为信主能上天堂,上不上不要紧,主能赎罪,不信的人,只能做好事,做了坏事没下油锅,而他们信的人就不要紧,一切有主呢,所以怎么做坏事不要紧,越是信,越是可以坏,怎样作恶都不要紧,有主呢,做去吧。

“悔改!悔改个手铳子!”吃了晌饭,背风的稻草垛头前,几个老头拐,老大爷,半坐半躺着,有的抽着旱烟,尺把长的烟袋杆,一头是烟袋嘴,顶着个铜钱大小的烟袋苏子,烟嘴含得久了,已经不再圆昝,变得扁了,举起来用手挡着热头阳,可以化出一个人影,不错,新山玉。

另一头是黄铜烟袋窝,三寸的把子连着个拐弯,背部是一条韭菜叶管红铜线装饰。耳巴子(手掌)大小的烟口袋,用粗线穿插封了袋口,四条线的另一端挽在一起系在烟袋杆靠近烟袋苏子。烟袋苏子就跟螺丝帽样,连接在烟袋嘴和烟袋杆之间,没实际用,美观,讲究的旱烟袋一般装饰,好的用玉质。烟口袋里装一把烟叶沫,从后领口拔出烟袋,烟袋窝伸进口袋里一挖,稍微冒尖的烟叶沫就添上了,大拇指一按压实,烟袋嘴含在嘴里,刺啦一声划着了洋火,就近烟袋嘴,两腮往里一陷,火苗钻进了烟袋窝。右手甩灭了火柴杆,左手掂过了烟袋杆,一口烟出来,点着了,讲两句,吧嗒吸一口,一袋烟可以吃一阵子。也有年轻人来让一根纸烟,吸着不够冲,不过瘾。过来初五,年也送了,十五还没到,上香还神的三六九三天也不是,怎么东北方向咳啦啪嚓嘁喽嘭嗵地响起来?不年着不节不晌着不夜的,谁家放炮?“福音堂里,今个过年头一天,还神嘛,又捐钱又放炮。”

朝东过了桥,再过一座桥,平面桥,沿着沟坝子朝北,枣树底下有三间平房,三间平房一头悠,一排三间房子,有两间带走廊——也有的是阳台,另一间较宽,一般作卧室用,走廊的立柱上是“以马内利”四个水泥凸字,涂了朱砂红漆,门头上刻着“哈利路亚”,是黄漆。正中间一间堂屋,作为客厅的屋子,对面是一个大大的“爱”字,繁体字,带心,用红黄黑三种颜色做了立体处理,占了半面墙,字的上缘画了一个弧形,弧形的左上角是信字,右上角是望字,也是红黄黑三色做的立体效果,墙下一张大桌子,屋里排到屋外,二十几条大板凳,大板凳一米高的腿,两米长三寸宽的面,吃酒席时标准是坐两人,挤挤也可以坐三个人,还能将就四个人坐下,有老年人也有年轻人,以老年人居多,有女人也有男人,以女人居多,有文盲也有识字的,以文盲居多,有病歪歪的也有健康的,以有病的居多。也有的是心病,家中有忧愁,例如有个决人骂人跟吃菜的人是近几年才信主的,儿媳妇离了婚,家里攒的东西物件,几乎被闺女裹走干净,她的祷告词就是:主啊,你给俺赐个媳妇吧。也教歌子:我想到,我的罪,真正得赦免,主耶稣,他救俺,出了苦海岸,脱去旧人变新人,从旧到新,笑开颜,我要早日,归家庭。但是开年第一天的主要任务是捐献,一个人要四百块,这是现钱,讲的是要向上交给教会,具体是交还是不交,大多数人认为是不会上交教会的,都让主头子,张罗着这个福音堂的人得去了,钱是心壳郞子里血,所以这一天去的人要比平时少很多,前面那个祷告要主给她赐媳妇的,就没有去。私下里讲:“又遭麻烦又受劳累的,图啥嘛,一年下来,也抵得上出门打工了,可以。”

今个不捐不要紧,除了规定的四百,一年到头还有义捐,这个放炮的今年就是义捐,答谢的是年前老水牛生了一头牛犊子,多捐了三百,又放了一盘炮。也是比出来的,之前有的信福音的家里,母兔子过了几只小兔子,已经捐了钱。更多的还是祈求保佑大人孩子平安,因为主头子向他们宣讲过教义:你看一个灯泡子,不用电它不亮,一个风扇,没有铁钩子它挂不住。可你看天上,星星月亮,那是怎么挂上去的?你用胶粘不住,你看热头,一年到头,哪有那么大的供电站?一个鸡蛋,老母鸡抱二十一天就能出小鸡,你拿一块石头一年也变不出小鸡,刮风下雨,一年四季,谁有这么大的力量?都是上帝。

他接着宣讲:你问上帝什么时候来,他可能马上就来,也可能十年后也不来,但是不管啥时候来,你信他,到时候你就上天堂,那些不信的人,包括你的家人,他要是不信,就要下地狱,没有神保护着你,你啥事也干不成。又宣讲到现实生活中来:上帝讲人心,不在乎钱。但是钱是在表现你的真心,他保护你,一亩地能叫你打一千斤粮食,他不保护你,你可能只打五百斤,也可能通过洪水的方式,让你一斤也收不到,还倒贴了麦种。主赐给你一年一头牛犊子,喂到秋你能卖三四千,跟捐三四百相比,你自己可以算算那个划算。关于罪罚,是这么讲的:每个人都有罪,你打了人,你骂了人,你讲了瞎话,你对老的不孝顺,从早晨一睁眼到晚上熄灯,手搭胸膛想想,你一天犯了多少罪?信了主,就能减轻你的罪,早日进天堂,不信主,死了下油锅,翻滚的油,下面烧着劈柴活。

有个决人跟吃菜的一样,老妇女,最会造谣,不讲空话急得慌,也是信主的,大伯子是一根人,只知道死干活,脑子不够用,人叫他老憨,一间土屋子养着老母亲,没人看没人管。老憨能出苦力,搬砖头,拉土给人垫宅子,抬沙包子,挣钱不容易,看的也金贵,干的是体力活,母亲年龄又大,住的又是土房,又不舍得收拾自己,人就邋遢了。这老妇女便有了理由,逢人遍告地讲:“我信主的人,咋能不问事,要他们来家里我伺候的,他们自己随便惯了,不愿来。”“你讲呢,不知道的还猜是我不养老的来,我跟谁讲去哎。”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快断气了,可是舍得了,买了一把香蕉放在冷铺上,出来跟人讲呐,单看一样就知道了,老婆子零嘴子不断,到死香蕉还剩一把子来。她西院的邻居也跟着学,成天愁哇,老婆子九十多了,一点毛病没有,啥时候才能死呢,你看那卢家大姑谁谁谁的妈,人家好好,自己一个礼拜不吃东西就饿死了,一顿办办,多好。你问她为啥信主的人不是教做好事吗?信主不是可以免罪嘛?所以多做点恶事没关系,一信主,主就赐福了,于是愈发的心安理得。哪有良心熊,黑心烂肺。都是信歪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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