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南路的尽头

文/唐培蕊

一

程生自小在海边长大，看惯了“浮天沧海远”的浩瀚，心里却一直向往着“窗含西岭千秋雪”的风采。

程生高考结束后的毕业旅，是她第一次来到成都。

和网上流行的旅游攻略描述的一样，霓虹闪烁，红男绿女，大街小巷都能寻得美食。程生很是喜欢这里。同行的好友姜旭也很喜欢这里。

程生和姜旭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程生比姜旭大23天，程生总像姐姐一样照顾姜旭。姜旭打小爱胡闹，偶尔闯祸也是程生顶包。而姜旭学习上比程生更有天分，总是帮程生解答各种难题。两人有着坚不可摧的革命感情。

姜旭并不像大多数的男生一样有着极强的方向感，那时的直板按键手机也无法导航，姜旭总是带着程生迷路，然后程生再带着姜旭找路。他俩因为“老妈兔头”选择住在倪家桥附近，白天坐公交穿梭来回，晚上回到玉林继续吃吃喝喝。来来去去几天，竟也把玉林几条路走熟了。而他们记路的方式是各家餐食店的顺序。玉林南路的尽头，是玉林生活广场，有程生爱吃的烤脑花和姜旭爱吃的炸鸡。那几日的夜宵，也都是在那儿解决的。

程生和姜旭这一趟旅行，除了地标似的天府广场宽窄巷子锦里等，还去了成都开外风景很是秀丽的九寨黄龙，但他俩最津津乐道一直是那几日玉林的吃食。

二

程生并没有如愿和姜旭一同考到成都的大学。程生去了武汉，姜旭到了成都。

程生离姜旭并不算远，放假时总是约着姜旭旅游一趟再一道回家。大学四年，程生又来了几次成都。每一次姜旭都会带着程生回到玉林寻美食。玉林虽有些老旧，但对于他们俩，除了回忆，更重要的是美食。

程生学的工科，整个年级只有六个女生。饶是这样的环境下，程生仍然是和男同学打成一片，被模糊性别。姜旭是在一所综合性大学，通俗点说就是男女比例尚未失调的大学里。姜旭女朋友换得比较勤，总说交往之后才发现性格不合。程生调侃姜旭说，他的女朋友得等到稳定了再带来见她，不然她脸盲会认错。

程生大三结束的那个假期，申请到了一个在成都实习的机会。姜旭在火车站接到了大包小包的程生，安顿好行李，就带着程生去玉林路吃火锅。一同吃火锅的还有姜旭当时的小女友和关系很铁快毕业的一位师兄。

程生和师兄吹了几瓶啤酒就熟了，加上姜旭，三人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只有姜旭的小女友略显矜持听着他们聊天。

姜旭也快实习了，就和师兄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留了一个朝南的房间给程生。房子在玉林南路，楼下的几条街都是程生熟悉的。

姜旭的小女友念大二，住校，有门禁。吃完火锅之后，姜旭送她上公交车。程生和师兄去了趟红旗超市又买了些凤爪和啤酒，说是要庆贺三人住在一起的第一天。

师兄姓郑，中等高度，中等长相。姜旭贪图师兄厨艺好，死乞白赖要师兄和他一起合租。姜旭的如意算盘是，师兄买菜做饭，程生打扫做家务，自己就负责逗乐他俩。然而超出姜旭计划的状况就是，住在一起的第二个月，程生喜欢上了师兄。

三

程生喜欢上师兄，姜旭不知道该怎么办。

师兄有一个在异地读研的女友，感情很稳定。

程生说，没关系，她喜欢师兄这件事是她和姜旭之间的秘密，就像小时候假期结束姜旭帮她赶作业那样，只能他俩知道。等到实习四个月结束，她也就回武汉了。

三个人仍然一起逛超市，程生会在师兄做饭的时候打下手，嘻嘻哈哈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姜旭第一次觉得程生受委屈自己却帮不上忙。只想着等这几个月结束，程生能够回武汉好生调息。

程生领导第一笔实习工资的时候，给师兄和姜旭各买了一份礼物。为了隐藏自己的喜欢，她给师兄和姜旭挑选了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领带。

程生的生日在初秋。距离实习结束还有两周的时间。姜旭想着带程生去一次九眼桥凑热闹。程生原本爱热闹，爱去新鲜地方。但这次生日程生却说就在家里过，也不愿出去吃饭，她想让师兄做几个菜，三个人围着切蛋糕喝啤酒。姜旭也迁就程生，买了好多啤酒。

师兄给程生做了饺子。在师兄他们大东北，不管什么节气都是要吃饺子的。程生第一次吃了酸菜猪肉馅儿的饺子。程生一口一个，感觉要把这辈子的饺子都吃完一样。

程生借着生日当借口劝酒，没把师兄喝醉自己就先醉了。姜旭把程生搬回她房间，再折回客厅帮师兄收拾。

师兄问姜旭，今天怎么没有把之前那个小女友叫过来。姜旭说，小女友介意程生，分了。师兄问姜旭，这是第几个因为介意程生而分手的女朋友了？姜旭说，每一个都是这个原因。姜旭抬头问正在洗碗的师兄，程生怎么样？师兄转过头说，跟你挺搭的。

四

程生离开成都的前几天，师兄趁着国庆假期去找女朋友了。程生没有见到师兄最后一面。

程生对师兄的喜欢，就像是水消失在了水里，只有水知道。

姜旭送程生去火车站，程生有气无力的跟姜旭说，可能再也不会来成都了。姜旭愣了愣，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生说，姜旭你也该有个正形儿了，每次谈恋爱都不靠谱，以后不要再说我们是青梅竹马，就说我是你姐。

姜旭笑了笑没搭话。

程生回武汉后开始看书准备考研，时间蛮紧，偶尔和姜旭通电话，再也没有问到师兄。

程生考完的那个寒假，姜旭到武汉接程生一起回家。

姜旭心疼程生瘦了十几斤，一路上买了好些零食。

曾经拥有的东西失去了，并不代表就一定会回到原来没有那种东西的时候。

程生郁郁寡欢，没了以前的活力四射。

姜旭和程生俩家人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不同单元。姜旭送程生到楼下。看到程生等到电梯姜旭才转身回家。

程生喜欢师兄，到最后师兄都不知道。可他不想这样。程生离开的这几个月，姜旭一直犹豫不决。之前还有“不能影响她考试”这样的借口，可现在他怕影响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

情人节的前一天。姜旭还是没忍住发了一条短信问程生，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程生回了两条短信。

“对不起”

“谢谢你”

这句对不起，不过是飞机场广播里那种抱歉的延误通知。这句谢谢你，不过是刮奖得到的谢谢参与。

姜旭毕业后，也离开了成都，这座因为“程生喜欢”他才来的城市。

玉林南路的尽头，姜旭一直怀念的是与程生一起吃过的烤脑花和炸鸡，程生一直怀念的是师兄做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