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黎浩楠
高城开学的那天，校门口水泄不通。汽车在缓缓蠕动，不放松一点缝隙，像蜗牛附体的七星瓢虫。车的喇叭声、人来人往的嘈杂声，混成一片，一种凌乱的热闹呈现在眼前。公路的那一边，齐果看见了龙娃注视着校门，一边抽着烟，眼神带着浅浅的忧郁，仿佛在寻找什么，像一只嗅着荤腥的猫。
“龙哥。”齐果喊了龙娃一声。龙娃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看着他吃力地在汽车间的缝隙穿梭，像无缝不钻的流水。“你也在这里？”齐果接着说，已经走近了龙娃。
“是的，今天学校人多，我过来看热闹。”龙娃无精打采的，一脸沧桑，仿佛中了鸦片的毒，又像是连夜没睡觉。几天没刮的胡渣长了许多，一看就如同能感到扎手的疼痛。“我以为家里人会开车送你来学校。”
“我爸就知道今天人多，开车会堵，让我自己来。他前几天来过学校，把一切都处理好了。那一只鸡，还记得吧，就姐姐宴会那天用来做游戏的英国鸡，姑妈交给我妈，让炖鸡汤喝，以后也像姐姐一样，金榜题名。但是我把不信这些，认为把那只鸡送给学校领导，让我进好班，这才有金榜题名的可能。”
“你们一家人倒是挺有意思的。就真的有这么灵验？”
“反正有人信。把那只鸡送给信这些的人，它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对。普通的一只鸡，在迷恋它的人的眼里，早已成了凤凰。”
“龙哥，你那天怎么一下子就捉住那只鸡了呢？”
“谁叫我姓龙。龙连凤都能制住，何况是鸡。鸡见了凤凰，那还不得端茶递水的。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你们的那只鸡，真的就是英国鸡？”
“据说是的。前几天，姑妈还专门在介绍这只鸡。姑父的一个朋友，一年前从英国回来，专门去哈代的故乡买了两枚正在孵化的鸡蛋，回国后，坏了一枚，就只剩下这一枚了。”
“这么说来，那只鸡也不是土生土长的英国鸡，不过有一些英国血统罢了。”
“开始我也这么以为。但是姑妈说，姑父的朋友为了培养这只鸡，可没有少花心思。开始装这两枚鸡蛋的盒子是英国产的，后来，关鸡的笼子，鸡的饮食用具，鸡的食物，全都是从英国空运回来的。在那间鸡舍里，布置得同英国的乡村一样，最主要的是，他们给鸡喂食的时候，全都说英语。另外，还不停播放英国乡村音乐，就是为了营造原滋原味的英国风情。当鸡长到比较大的时候，为了让鸡健康成长，不造成心理扭曲，他们精心挑选了几只本土的母鸡共英国鸡使用。后来那些母鸡生的蛋孵出的小鸡，看上去就与众不同，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然而也有一些缺点，它们似乎高贵了些，但太过傲慢，让其它的本土的鸡很不喜欢。不过没有关系，本土的人宠爱它们，这比什么都重要。”
“一只鸡就有这么多故事？”
“你没看过童话故事，一只蚂蚁都有好多故事呢！何况是一只鸡。鸡可比蚂蚁大多了。”
“你就这么一个包？”龙娃淡淡地一笑，显露出一些不可思议，“要买的东西可是不少！”
“我就拿了衣服，据说被子这些到学校统一买。”
“你姐昨天晚上还发短信了，叫我今天一定要到学校来。我以为你和家里人一起来，所以事先没告诉你。”
“原来你是在等我？”齐果喜出望外。
“走，先进去。你先去班上登记一下。然后我跟你去被子那些买了，宿舍安排好后，一起出去吃饭。”龙娃拍了一下他肩膀，示意他过马路进学校。
齐果进校以后，好奇的目光四处游移。一些新生的穿着打扮，尚未脱尽儿时的稚气；一些新生在成熟家长的映衬下，显得尤为腼腆。他感觉挺有意思。其实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只是他以成人视角，重新审视自己的时候，把自己也想象得成熟了。但从外貌上讲，那时候他的嘴角已开始滋生一些髭须，淡定的眼神已经流露出几分成人的气质。
齐果往自己所在班级的教室走去，不时回头看了看龙娃。这时候龙娃在操场转悠，最后在报刊亭里坐了下来，明显是在等他。他发现龙娃垂头丧气的，像一只战斗失败的猫。他能体会到龙娃复杂的心情，毕业以后，重游母校，百般感觉，尽在心头，有摆脱牢笼的畅快，也有难以割舍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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