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2019年十月一日，我带着女儿回家。

那个时候母亲身体健康，能吃一碗米饭。

那个时候，母亲只剩一个可以啃骨头的牙齿了，其余的牙齿使不上劲。有一年我带她去医院补牙，医生说她的牙粉了，不能补了，需要用假牙。母亲年轻的时候坐父亲的自行车，下坡的时候，自行车摔到了，她磕掉了一个门牙，胳膊摔骨折了。她镶了一个金牙。

母亲吃饭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把塞牙缝的米饭、菜叶吐到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里。

那天晚上，茶几上铺着洒满粉红色花瓣的桌布。

母亲添了一个绣着红牡丹的小背包。我非常喜欢。母亲说把那个小背包要给我。

我跟母亲去市场买菜的时候，在路边的小摊也买了一个绣红牡丹的小背包。母亲的小背包是长方体的，我的小背包窄一些、高一些。在选择颜色的时候，选紫色，还是红色？我犹豫不定。母亲说红色好。母亲说我买的小背包贵了，让我去市场买。我没听她的话。一个小背包只需要十五块钱，不多，不用再去另外一个地方看了。

买了菜，回家的路上，我去买卤菜，母亲坐在路口的水泥台上歇脚。那个时候母亲和我抢着拎菜。

那个时候，孩子的爷爷还在。我和母亲商量给孩子的爷爷买什么东西。母亲说买鸭子，炖汤喝。我嫌麻烦，终究没买。前一天去的时候买了东西，不用再买了。

23天后孩子的爷爷去世了。我带着孩子奔丧。我匆匆忙忙回家，匆匆忙忙离开。

10月24日晚上九点钟，我回了家，母亲蒸了馍，端出买的汉鹅块、卤凤爪给我吃。

10月25日早晨四点钟，母亲拿出一套粉红色的羊绒睡衣，让我带给孩子穿。我不带。

那天，母亲穿着洗得褪色的深蓝色布面袄子，深蓝色袄面绣有粉红色的花朵。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那是我和母亲见的最后一面。就那样匆匆离开。

28天后，母亲没有和任何人告别，猝然离世，给我留下深深的遗憾。

在母亲离开504天里，我有很多次大声痛哭，哭着喊：

“俺妈，我想你！”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是多么深的遗憾。

2020年3月28日，某人送我回家。我想让某人去母亲的坟前给母亲磕个头，让母亲看看她的小女儿有了归宿。父亲、哥哥姐姐说不合适。某人终究没和我一起回故乡给母亲上坟。

母亲啊，这一别山高水远，我们只能在梦里相见。

母亲，您有多久没有到我的梦里看我了？我有很多话想和您说。您在离开的这504天里去了哪些地方？愿您羽化登仙，过上你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