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9日 星期四 北京 晴
戏
文丨东篱夕颜
图丨网
1.
今天林知了请吃饭。
电话打得咋咋呼呼的，被一群放学的孩子搅着，也没听清为什么。
好久也没被人请过，红妹想拾掇漂亮点，却发现，橱柜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日子过得萧条。
儿子自己拿了钱去吃田老师红烧肉，然后上课外班，半点都不用红妹操心，老公又出差了，没有一周是见不到影的，三月末，霉湿的空气把鼻子炝得奇痒，发芽的气息无处不在，玉兰花镶着紫边的花瓣正探头探脑挤在窗前，为了赴一场春天的约会，各自卖弄着风情万种。
红妹最后选了件绿色的薄羊毛大衣，配了靴子和嫩黄的纱巾，好歹提亮了两度暗哑的肤色，头发依旧是千年不变的马尾，能遮住稀稀拉拉的白头发。
不知道林知了又闹哪样，一年半载不联系的人，突然又冒出来了，红妹瞥了一眼路边刚冒出的嫩绿的小草，迎风张扬傲娇又平庸的样子，不觉莞尔。
春天了，林知了莫非好事将近了？
2.
真的不怪红妹这么想，38岁的林知了，实在没有青春可挥霍了，确实的说，活力已被对折N次方了，不知道还瞎折腾个啥？
可林知了不以为然，生命重在折腾，是她一直奉行的真理。所以从16岁初中毕业折腾到现在，家底是有了，自己却没折腾出去。
红妹来到约定的酒店，优雅的音乐拉慢了她的脚步，豪华的半开放的餐位垂着短的流苏，光线柔和，流水淙淙，真是适合情人的约会之地。
林知了老远冲她招手，烈焰红唇闪得人肝颤，两耳垂各挂了串玛瑙耳坠，三个大珠子拉长了耳朵的轮廓。
“红妹，红妹，这里！"林知了一张嘴，半个餐厅的人都望过，红妹向来不习惯站在人群之中，紧走几步，闪了进去。
林知了嫌弃地看了眼红妹，“也不涂个口红！头发又好久没做了吧？"
就知道这样，林知了一身红妹叫不出名的名牌，化着浓妆，从头到脚那叫一个精致！素面朝天的红妹被她打击惯了，倒也习惯了她表达亲昵的方式，林知了眼高于顶惯了，对不熟的人向来冷若冰霜。
“到底什么事？你又搞什么？"红妹拿起精致的茶壶，想为自己倒杯茶。
“等等。"林知了纤长的手伸过来压在水壶上，浅粉色的小指甲上有颗小水钻，被灯光晃成一颗星星。
“你的位置在里面，今天让你看场戏"林知了浅笑。
“什么戏？"红妹一顿。
“别管了！反正你也是闲着，玩呗。"
你才是闲得没事，红妹心说，过段时间不折腾一下就难受，前段时间刚去西藏勾搭了一个油腻大哥，差点让人家妻离子散，今天又不知祸害谁。
管他呢，反正不祸害自己老公就行，至于别人，她管不了那么多，都是你情我愿的事，难说谁对谁错。曾经沧桑的林知了，长袖善舞，翻云覆雨的功夫永远是她一个全职主妇望而兴叹的。
3.
红妹坐到了相邻的餐位，角度正对上林知了，林知了对她挤了一下眼，便拿出来一面小化妆镜，左顾右盼检查妆容。这女人真是欲发臭美，哪里还有一丝当年的痕迹？
16岁的林知了和18岁的红妹相识在一个海边干休所，至今红妹都记得第一次见林知了的情形，那时候她还叫林知，没有了字，她怯怯地被领班带来，穿着格子布衬衫和蓝裤子，一条长辨子直楞楞的，活脱脱一个村姑小芳。
那天正有任务布置一个会场，把椅子从一楼抬到六楼，红妹和林知了一组，两人齐心合力气喘吁吁抬着叠在一起的椅子，抬着抬着，就成了朋友。
这些年，林知了在天桥上卖电池，在大街送外卖，在小商场摆衣服摊，最后成为年入百万的蛋糕店老板，从一个腼腆的乡下姑娘成长为都市搅动一方风云的“白骨精"。
原来，二十几年时光就这样匆匆过去了，庆幸的是她们还在彼此生活中存在，虽然殊途，虽然不常见面，但彼此的青春都是见证者，参与者，千山万水脚下过，这份情谊挣不脱。
既来之则安之，四菜一汤端上了，戏开不开演不管他，先吃再说，红妹摘掉林知了给她的大墨镜，低头吃起来。
4.
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出现的红妹没注意，等她注意时林知了的手正被那男人握着，那男人脸上的横肉直颤抖，很激动的样子，皮夹克下面的肚子腆着，头发又稀又油，红妹正嘲笑着林知了的品味，却瞥见男人眉上的一颗黑痣，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是他，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若不是这个小细节，这个油腻腻的男人……彼此不过视为路人。
红妹一下想起这个叫大山的男人和林知并排躺在她的床上的情形，当初，因为他俩躺她的床，她可没少和他们急。林知了的床是上铺，所以两个谈恋爱的男女经常偷偷躲在红妹的床上接吻。
红妹起初不知道，后来撞见了几次，大发雷霆，若林知了自己，红妹绝无二话，关键有个男人躺在她床上，太胳应。
而且是这个男人她不喜欢。
这个男人长着谢霆锋般帅脸，惯会到处沾花惹草，其实也勾搭过红妹，可红妹偏不喜欢谢霆锋，且被同一干休所的表姐警告过。
可林知了傻呀，人家小手指一勾，便一头就栽进了爱情里，谁劝也不听，等爬出来时遍体鳞伤。
红妹至今记得，大山在宿舍楼下指着鼻子骂林知了:“你一个和别人搞过的破鞋，有什么资格缠着我？"乘凉的人群顿时沸腾，林知了面如死灰，那天，红妹怕她想不开，陪她在海边坐了一夜，第二天林知了便离开了干休所，开始她的折腾之路。
5.
“知知，真的是你，不敢相信，我……真的……"男人语无伦次。
林知了咯咯一笑，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抽出纤手搭了男人的肩一下，“不是我是谁？难道是我太老了，让你认不出了？"
“不是不是！哪里？你更漂亮了。"男人的眼睛恨不得粘在林知了身上，这性感迷人，品味非凡的女人实在难与从前那个土小妞重合。
林知了坐下，优雅地喝起茶，男人坐在对面，默默看着她，一个中年男人的稳重在一系列感观冲击下已荡然无存，呈现中惊喜，惊艳，心慌，心悸的混乱。
林知了冷眼旁观，巧笑倩兮，妙语连珠，男人被这暖味渐起的气氛迷得七荤八素。
“知知，当初都怪我，我当时就后悔了，真的，你不信问和我一起的那个大个，真的，我无数次梦见你……"男人隔着桌子紧紧握住女人的双手，情意绵绵的话喷涌而出。
“那些不愉快我早忘了……“林知了羞涩地低下头。
哦哦，约我看的戏就是你和老情人重温旧梦啊！红妹看着这对打情骂俏的男女不禁腹腓，你们秀你们的，姐姐我不奉陪了！
6.
一个肥胖的女人就在这时冲了过来。
“好你个大山，胆肥了你呀！"那女人三步两步奔到男人身边，“啪"的一个嘴巴打得男人脸上立刻起了一片红，男人顿时站起来，怒道:“谁让你来的！滚!"
林知了也慢慢站起来，扫了四周，迎着无数好奇探究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这位大妈，你是谁呀？"
“我是他老婆，你个狐狸精！"女人上前，又想扇她。
“你等一下，我可不是狐狸精。"林知了提了热的水壶，挡了一下，那女人一顿，林知了慢慢走到男人面前，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啪啪啪"扇了男人三个耳光，又抓住他的衣领:“各位，看一看，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家里有老婆还想肖想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给我提鞋我都看不上！那个大妈，管好你的男人，别出来骗人了！"
“你……你……"男人的脸白一块红一块开了染坊，望着林知了笑吟吟的脸，说不出一句话。
哄笑声，口哨声，窃窃私语声响起，胖女人一把拽住男人耳朵，“别丢人现眼了……走。"两个人踉踉跄跄走远，林知了操起一个水杯，远远砸过去，玻璃杯砸在地上，碎了，碎片四溅。
7.
“你没事吧？"红妹扶了林知了，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戏好看吧？"林知了问。
“你开心吗？"红妹反问。
“不开心，我以为我会开心……可我不打回这几巴掌，我一辈子也不开心！他当初差点逼死我，你知道的……难道我不该还回去吗？"
“那些年我一个人风里雨里的，支撑我信念的就是有一天我要狠狠扇他一顿，今天，终于做到了，我也可以放下了。"
红妹看见林知了手心通红，她的手在抖，一直在抖。
窗外，夜色静美，林知了呆呆得看了许久闪烁的街灯，行色匆匆的行人，这繁华的世界，没人注意窗户里那个落寞的女人和她眼里的泪光。
“红妹，我要认认真真谈个恋爱。"
红妹看了光影中她暗下去的脸，握住她还颤抖的手。
“嗯！"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第7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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