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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雨,滋润撒哈拉沙漠

北京的雨,滋润撒哈拉沙漠

作者: 墨珂mk | 来源:发表于2019-08-23 13:27 被阅读198次
    北京的雨,滋润撒哈拉沙漠
    楔子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耀在静静的尼罗河边。

    在这种难得的静谧中,老人巴丝玛盘腿坐在河畔的小屋里,向撒哈拉的小孩们讲述着她的故事。她乌黑的发梢上别着一把牡丹图案的银色簪子,那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喜爱的首饰。她没有像那些未出嫁的撒哈拉威女人那样戴着头纱,而是把头发高高倌起,毫无芥蒂地对着蓝天白云展示自己的青春容颜。虽然年过六甲,却依然雅致玲珑。

    当回忆一幕幕涌上脑海时,她眼里流露出的是幸福、是憧憬、是怀念,她始终微笑着,那笑容啊,微微的、淡淡的,如同孩童般纯真。

    她是真正热爱这片炙热的土地,这个地方给了她太多美好的记忆,她日夜守候在撒哈拉这片大沙漠中等待,等待心中她最美的圣洁,归来。

    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东方男子。

    她始终执拗地信着:他一定还会再来。


    (一)

    四十年前……

    黄昏时分,夕阳还没有从沙丘的尽头落下,因热带沙漠气候而形成的风,闷热却又清凉,它拂掠过一缕缕热气袅袅氤氲的沙面时,也不忘记携带着沙粒飘向远方。风中的沙粒在夕阳的余晖里闪烁着金黄色的微芒,它们被风带走了,即使浪迹天涯也不会觉得寂寞。

    不远处,噗噗的骆驼行走在沙漠里腾起的一团沙雾,留下一排整齐而绵长的脚印,那旁边小小的一串脚印,是巴丝玛留下的,在这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更加别致,也一闪一闪腾翻成金色的足迹。

    “一千一,一千二……”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任何有价值的草药,无聊的巴丝玛只有靠数脚印来获得些许乐趣,当她数到自己踩过沙面留下了一千五个脚印时,她遇见了格尔。

    那个躺在炽热沙漠中一动不动的格尔。

    善良的巴丝玛思虑万千后决定救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拖回家。

    昏迷了两天的格尔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沙漠风格的屋子里,他看到的竟是如此画面。

    那个戴着黑色头纱的女孩子趴在床沿边,睡得香甜。

    他打量着她,她皮肤黑得发亮,眼睫毛长长的。

    巴丝玛问声抬起头,下意识地站起来退开两米多的距离。

    “你醒啦。”巴丝玛用英语说着,但听上去怪怪的,她的笑容里带着点羞涩。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沙漠中的人。

    格尔咂咂嘴巴,语气十分温和地问她:“请问我这是在哪里?” 他摸着自己头上包扎的伤口,微微有点疼。

    巴丝玛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表示听不懂,她黑溜溜的眼珠子直直盯着他。

    格尔像是明白了什么,便又用标准的英语重说了一遍。

    巴丝玛这才恍然大悟,她跟他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兴许是害羞,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她缩了缩脖子扭扭捏捏地又说道:“我叫巴丝玛,很高兴认识你,这两天给你喝的是羊奶,好不容易从母羊身上挤下来的,我们只有这东西了……”

    格尔有些惊讶,她竟然能说这么流利的英语,他撇向一旁的桌子,一碗奶白色的液体,上面还浮着一层黄黄的粉尘,看上去毫无食欲。

    他微微皱起眉头,还是很有礼貌地说:“你好巴丝玛,我是格尔,中国人,谢谢你的救了我,也谢谢你的羊奶……”

    那时格尔是个爽朗大方,风度翩翩的大二学生。

    “这里还救有其他人吗?”他问。眼里流露出担忧,他才想起自己两天前所遭遇的事。

    他和几个伙伴一起背包徒步穿越撒哈拉北沙漠时,不料遇到了野生动物的袭击,他们在漫天黄沙中四处狂奔,根本来不及考虑同伴的安慰……

    如今他被救下了,而他的伙伴却不见踪影。

    巴丝玛先是一愣,随即眼睛里浮现出歉意,对他说道:“没有看到其他人。”刚说完她便想起了什么,匆匆转身跑到另一个屋子里去,不出两分钟又跑了回来,她递给格尔一部单反相机,说:“这是你的,就只有这个了……”

    格尔两眼放光,他以为所有的装备都埋没在风沙中了,没想到相机还在,他连声对她说谢谢,拿着相机摆弄了一会儿,好在没坏。

    巴丝玛又退开到门外,两只手放在前面握着,一副不敢打扰的模样。

    格尔两眼时不时地撇着戴着面纱的姑娘,心里又好奇又郁闷。


    (二)

    巴丝玛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撒哈拉沙漠中,是纯正的撒哈拉威人,她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因为去挖草药,被毒蛇咬到不幸身亡了。而她的爸爸在她17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接着七岁多的弟弟也离她而去。

    所以她孑然一身,生活在大漠。

    “那你靠什么养活自己?”温暖的羊奶入胃,格尔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挖虫草和草药啊,有时候也去村里的学校当当代课老师,也会有点酬劳。”巴丝玛不好意思地说着,不由得红了脸,眼里也起了层羞涩,好在隔着面纱。这是她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对面坐着。

    格尔摸摸鼻子,一双明眸紧盯着她。

    她继续说道:“这里很多人会生病,特别是穷人家的,他们买不起昂贵的药材,所以虫草对他们来说是很实惠的一种选择,我平常一天下来可以挣到50非比。”

    “50?”格尔一听睁大了眼睛,折合人民币也就只有几块钱。

    而巴丝玛还以为他是惊讶于收入多,看着她那一双单纯的眼睛,他便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他差点忘记了这里不是中国,是北非,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

    巴丝玛问他:“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

    他说,“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还有很多同伴……”

    “那他们呢?你们怎么会不在一起呢?”巴丝玛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们都是中国人吗?第一次来撒哈拉对不对?这里很危险的……”

    格尔见她如此真诚,便没有隐瞒她的打算,于是对她说:“是的,我们都是中国人,在北京读大学,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旅行,就是用中国话来说,叫做‘背包客’……”

    “你们来这里旅行?”巴丝玛吃惊道。

    格尔捋了捋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久仰撒哈拉的大名,所以才千里迢迢过来……与其说旅行,不如说是探险吧,我们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难怪,你们真自由……”巴丝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眼里充满了对他的崇拜,“之前也有很多像你们这样的人来过这里,不过,选择这个地方可不是个好主意……”

    格尔继续道:“我们在穿越北沙漠时,,突遇大象群袭击,然后就走散了……不知道现如今他们都在哪里,是否还好。”

    巴丝玛一听眉头又拧紧,顿了顿她才说:“北沙漠,很恐怖,大象,也很恐怖,自从它们的领地受到政府侵犯后,它们就对人类产生了敌意……”

    “那它们会伤人?”

    “当然,有好多人死在野象的脚下,所以北沙漠那一带很少人会去了现在,你们胆子真大!现在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你的伙伴平安无事……”

    听到这里,格尔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很担心伙伴们,万一真的遭遇意外,那可怎么办才好。

    当初是他提议要来这里的……

    爱情原来从这里就已经萌芽

    “这里你很熟的对不对,你带我去找我他们好不好?”他苦苦哀求着。

    巴丝玛沉下脸来,她坚决不同意,一是因为他的伤还没好,二是因为太危险了,她不能够保证任何人的安全。无奈在格尔的苦苦哀求下,她只好答应他在伤好之后再去找。

    晚上格尔睡巴丝玛的床,她则睡在厨房里。沙漠的夜晚依然热得冒烟,格尔一点也睡不着,他挂念着同伴们,满脑子都想着前些日子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他干脆走出屋子,到外面去散心。

    盛夏的夜空,星罗棋布,他凝望着最北边的那一刻,最亮的,也是离北京最近的星星。

    两个星期前,他还以北大摄影系高材生的身份在礼堂演讲,下午还和摄影系的同学们去故宫拍照。

    两天前,他还和阿成他们背着包在漫天黄沙的沙漠中意气风发。

    “你还不睡吗?”巴丝玛看着他,白皙的脸颊,还有修长的身段,他看起来是个很帅气的大男孩……

    格尔抬起笨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却是巴丝玛的脸,她依然戴着面纱。她黑色的皮肤融入漆黑的夜晚,越发显得那双眼睛过于明亮。

    “睡不着……”

    “我也是。”

    “那你给我讲讲你的中国吧?”巴丝玛望着他。

    “好啊!”他指着最亮的那颗星星,“看,中国的首都北京,就在那个方向,我也在那里生活。”

    然后格尔拿出他的相机,把里面的照片一张张放给她看,并一一解释着。

    他跟她讲北京,讲故宫,讲长城……他跟她讲每一个他去过的地方。

    “我突然好想去中国啊!”巴丝玛望着天空,她的眼睛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长城是有多长?”


    (三)

    早晨,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刺得格尔眯缝起眼睛。

    他坐起身,喊了声巴丝玛的名字,发现屋里没人,就下床穿上鞋子走去开门。

    虽是早上,外面太阳却很大,紫外线强烈得像是撒了把辣椒在皮肤上。他用衣服裹住自己的脸走了出去,突然冲出来好多小孩子,他们都簇拥在这个外地人身边,唧唧喳喳地说些格尔完全听不懂的话,他一边微笑一边说:“你好啊小伙伴们!”迎来的是一张张黑呦呦却笑的无比灿烂的脸,以及露出的那一排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当他正愁着要怎么跟他们沟通才好时,前面突然传来巴丝玛的声音,但他听不懂她说些什么,只见那十几个小孩子一窝蜂地跑到她身边。

    他抬眼望去,远处的巴丝玛手里正捧着一盆东西,她在笑着,因为眼睛里充满笑意,阳光洒在她身上,把裸露出来的黑色肌肤照得通体发亮。

    格尔怔在原地,直到她跑过来,闪动着会笑的眼睛:“他们听说来了个东方人,每天一大早早就围在我家门口了,嘻嘻,没有被吓到吧?孩子们是在对你表示热烈的欢迎。”

    “原来如此,真可爱!”格尔冲她身后的孩子挥手,眨眼。一群小孩子被逗得乐开了怀。

    巴丝玛眼前一亮,说:“你看我给你拿了什么来。”说着她献宝似的打开盆盖,里面是水,很浑浊的水。

    看到水,格尔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洗过澡了,虽然知道在沙漠中水资源很紧缺,但他看着那盆漂浮着各种微粒物的水,还是忍不住邹眉。

    “这是要干什么?”他问。

    “给你洗脸啊,你一定很不舒服吧?”巴丝玛说。

    格尔连忙推辞,就这样在他和她你推我挡时,“嘭”的一声,水盆掉地,撒出来的水立刻被地面吸干了。

    格尔错愕住,他犯了一个撒哈拉威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犯的错误。

    在撒哈拉,水和生命是同等重要的。

    巴丝玛趴在地上,样子沮丧极了,那是她好不容易才向邻居要来的。

    对于她来说,能用这么干净的洗米水洗脸擦身子,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她很愤怒地斥责着格尔,嘴里噼里啪啦地跳出话来,格尔一句也听不懂,但他从她的眼睛看出她是在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格尔连忙赔礼道歉,一帮小孩子也都一个个哭了起来。

    经过这一闹剧,后来格尔再也不敢冒犯这片神圣的领土以及这里神圣的人们了。

    在巴丝玛的讲解下,他懂得了很多撒哈拉威人的文化习俗,虽然有很多东西他所不能理解,但也尽可能地尊重着。正所谓入乡随俗,便是如此。

    不过有一点他很难接受,为什么撒哈拉威的女人都要戴着面纱?

    他都不曾看到过巴丝玛的真面目。


    (四)

    巴丝玛白天去采草药,晚上到民办的小学代课,她教的是英语,这个世界上最通用的语言,也是这个国家最薄弱的语言。

    其实,巴丝玛在村里人的资助下,接受过最正统的教育,她算是村里最富有知识的读书人之一,她本该可以到更好的地方去工作,可她为了报答村民们,又不想漂泊他乡,便留在了家乡。

    格尔也会跟着去,一是为了熟悉环境,二是为了找他的伙伴们。他还给小孩子们拍了好多照片,他说等以后回到中国,就给把照片冲洗出来送给他们。

    他每次说回中国,巴丝玛的眼神都会暗淡几分。

    几天相处下来后,格尔很佩服巴丝玛,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就能够独挡人生的风风雨雨。

    最重要的是,她的内心有着圣女般的纯洁和善良。

    他越发对巴丝玛感到好奇,他有好几次试图把她的面纱摘下来,却都失败了。

    她不肯,他不喜欢那么勉强。但好奇心从未减少过。

    偶然一次巴丝玛给格尔上药的时候,格尔不小心把巴丝玛的面纱给扯了下来。

    巴丝玛立刻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早就羞红了脸,她一个劲地嚷嚷,不准格尔靠近她。

    撒哈拉威未出嫁的女子,只有在恋人面前才能摘掉面纱,露出自己真正的容貌。

    这点,性格大咧格尔是真的不知情,巴丝玛也没有告诉过他。

    “还给我……”巴丝玛喊着。

    格尔没有听她的话,而是蹲下去把她的脸拽了出来。

    清澈、秀美是巴丝玛留给格尔的第一印象。

    她虽然是黑种人,但却有着黄种人精致小巧的脸,以及白种人高挺的鼻梁,迷人的嘴唇,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却也是雅致玲珑。

    “挺好看的啊,为什么要挡起来呢?”他看她一眼,莞尔一笑。

    本来巴丝玛是生气的,但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心情马上好了起来,好吧,她就真把这句话当成是夸奖了,之前那些羞涩之意也渐渐褪去。

    “真的好看吗?”她扭扭捏捏地问。她的第一次都被他看到了,心底泛起了层层涟漪。

    格尔注视着她雪一般的灵眸,原来撒哈拉的女孩儿,也有格桑花一样的笑容。

    格桑花,是格尔探险大凉山时看到的,那是令他触目惊心的花朵,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格桑花更美更惊艳的花儿。

    “是的,像格桑花一样漂亮。”他说。

    高兴之余,她还是把面纱戴上,“你知道撒哈拉威的女人为什么要戴面纱吗?”

    格尔摇摇头,表示疑惑。

    “因为我们都没有遇到那个能让自己摘下面纱的人。”她看着他。


    (五)

    又过了些日子,格尔头上的伤全都好了。他想过等伤好了就马上动身,可是他随行的东西都丟了,什么工具都没有就穿越进茫茫的沙漠,总不是个办法。所以他请求巴丝玛带他去北沙漠找他的伙伴,但巴丝玛还是不同意。

    “你不带我去,那我就自己去。”格尔有点儿生气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固执。

    后来,他真的一个人去了北沙漠。

    盛夏是非常热的,更何况是在撒哈拉,那天风也很大,狂风席卷着黄沙漫天飞舞,格尔沉重的脚步踩在沙土里,根本睁不开眼睛,他用尽力气呼喊着伙伴们的名字,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风沙的怒吼声……

    忽然,狂风大作,远处沙尘风暴般朝他的方向涌来。

    格尔本来就口干舌燥,体力不支,但他来不及多想,马上跑了起来。

    他看到过黄土高原的沙尘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场面,却从来没经历过沙漠中沙暴来临时如此令人胆战心惊的时刻……

    沙暴越来越逼近,他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拼命逃生,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的他开始恐慌,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黄沙吞掉了。

    “格尔,快到这里来,快!”格尔听见了巴丝玛的声音,他以为是错觉。

    直到看到她在黄沙中拼命向他奔来时,他才惊醒。

    他来不及思考,她就拉起他的手,带他往另一个方向跑,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生的速度竟然可以如此快。

    沙暴太过强悍,他们终究还是跑不掉的。他们被卷进了黄沙里,紧拉着的手也被硬生生撕开,各自沿着不同的方向被风和沙抛到了空中打转,格尔感觉到胃里翻江倒海……

    大约五分钟,风停了,沙暴离开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格尔拼命刨开埋了他半身的黄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巴丝玛,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最危险的时候仍然选择拉起他的手。

    他找到她时,她已经被黄沙埋没了,只露出头来。

    他把她从沙堆中挖出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固执的是你,要知道在茫茫大漠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我早就说过这里很危险……”巴丝玛抱住格尔气息弱弱地说着,她全身都在颤抖。从邻居口中得知他一个人去北沙漠时,她闻风丧胆,立刻冲了出去。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愿意来,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我很担心他们……”他轻轻搂住她纤细的腰,“你都知道危险了,干嘛还要跟过来?”

    “我很担心你……”她哭了。

    “傻瓜!”

    她的声音弱弱的,却震撼了他的心。

    “我们快走吧,沙暴过后很快就会有大象群出没。”

    格尔抱着巴丝玛回到家后,他按照她的指示,熬了一些草药给她喝下后,她说好累,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格尔看着她虚弱的面容,很后悔当初没有听她的话。他自责着,担心着,惶恐着。

    原来,巴丝玛不带他去北沙漠是有原因的。

    她的母亲,就是在那里被毒蛇咬死,她的弟弟,也是在那里被大象群活活踩死……

    她对那个地方不是害怕,她跟他说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六)

    那天晚上,巴丝玛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的画面很模糊,她只知道她和格尔两个人站在高山上,放眼望去都是连绵起伏的山,以及盘旋在山间的长长的、蜿蜒的用砖头砌成的路,她听见格尔在她耳边说:“看,我们中国威武的长城……”

    很奇怪,她清晰地看见格尔的模样——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眼角有点微微上挑,带点桃花眼,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他笑起来真好看……

    格尔躺在铺着草的地上,或许是有些不适应,他望着窗外稀疏的星光,没有睡意。

    脑海中,再次浮现巴丝玛被黄沙吞没的那一幕。

    茫茫的沙漠,她的身影纤瘦而模糊。在他拼尽所有力气站起身的一刹那,却只看见她的身体渐渐被黄沙淹没……

    还有他冲过去,把她从沙堆中挖出来时,她的模样。

    长发散乱,面纱不见了,小脸似乎是没有血色的,软软地在他怀里,没有丝毫站起来的力气。

    心头涌起一股锥心的疼。

    他紧闭双眼,视野一片黑暗。睡觉。


    (七)

    巴丝玛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外面阳光明媚。

    她摸了摸肚子,饿得难受,便起身下床。脚跟却传来一阵生疼。

    刚走到厨房,就见格尔在灶台边忙活着,一身简单的撒哈拉威人常穿的白色大长袍,整个人却俊逸而干净。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你醒了,好点了吗?”

    巴丝玛说:“好多了,你呢?”

    “我身体这么硬朗,没事儿。”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沙暴的事。

    她一步一顿,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

    “我在弄着早餐,一会儿就可以吃了,”他说,忽然警觉似的低头看向她的脚,“你的脚怎么了?”

    “没什么啦,就跑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巴丝玛说。

    他收手盯着她,“疼不疼?”

    其实这点疼对于巴丝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她低声软软地答:“有点儿疼呢!”然后抬起澄澈的眼眸望他一眼。

    格尔温和的目光与她对视着,他蹲下去说:“抬起来让我看看。”

    巴丝玛的右脚刚抬起一点,就被他轻轻地握住了脚踝。他修长的手指轻拂她的脚踝关节,些许痒意传入她心头。

    格尔却恍然未察觉她那点羞涩,兀自低着头,“肿了一点点,不全很严重,走路时要注意一下,清楚吗?”

    巴丝玛微怔,心头怵地一甜。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门外面走过一群人……

    肤色和他一样的年轻人。

    她看着他突然发亮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从门外经过的那群人,就是格尔走散的伙伴吧,她猜测,心底却隐隐在害怕着什么。

    果然,那几个人走进了巴丝玛的屋子,是格尔领进来的。

    “我们就多待上一阵子好不好?我想好好看看这个地方。”其实格尔是想再待在巴丝玛一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有巴丝玛在身边的生活,都说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不行,学校已经发出警告了,再不回去我们都会麻烦,再说了,这里这么危险,不宜久留……”

    厨房里传出谈话声,巴丝玛听不懂中文。

    但她看着格尔时而兴奋,时而紧绷的脸,她知道,他要跟他们回中国。

    “你真的要走了吗?”她趁他们外出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格尔。

    “是的,学校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格尔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的内心从来没有过像此刻这样感到不舍。

    “那……你想念中国吗?”她问出了心底想问的话,却不是最想问的。她最想问的是“你还会回来吗?”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她也没有抽开,只听见他说:“明年夏天,我摘格桑花带来给你。”

    他看着眼前才认识一个多月的女孩儿,心里既兴奋又难过。

    “真的吗?”巴丝玛眼里尽是希望。

    看见格尔郑重地点头,她笑了,心比任何时候都要甜。

    格尔提议说和她拍照留纪念,她拒绝了。她想的是,照片不能代替他本人。她更害怕,留下了照片,以后再也留不住人。但格尔送她的簪子,她收下了。

    他说,那是他家里的传承之物。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却知道簪子对他的重要性。

    第二天早晨,他们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了。巴丝玛一直低着头,不曾说过一句话,就连他们一一跟她道别时,她也没有抬起头来看对方一眼。

    就在他们走出门后,她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格尔,我等你……”巴丝玛大声喊着,她把面纱拿了下来,清纯的脸微微泛红,眼里含着泪水。

    “我喜欢你!”她小声地用蹩脚的中文说着,这是他教她说的唯一一句中国话。

    格尔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把面纱拿下来了,他很早就知道了面纱的故事。

    那四个字,他也听到了。


    (八)

    第二年的夏天如约而至,巴丝玛特意戴上格尔送她的簪子,每天都坐在门口凝望。

    她等来了一批东方人,却唯独没有等来格尔。

    她跑过去问他们,企图打听格尔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巴丝玛甚至幻想着,格桑花真的那么美,她捧在手心里,暖暖的都是甜蜜,而格尔如约而至就站在她的面前。

    可是张开眼,却是满满的空气和孤单,但,她愿意等。

    明年夏天又来临,巴丝玛看到的又是另外一批东方人,还是依旧不见格尔的身影。

    她还是会忍不住问他们:“你们认识格尔吗?”

    她多么期待有人说“我认识”,那份思念,得不到释放……

    他们一个个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后来她再也没有问过。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她迎来了一批批东方人,只是她日夜盼的人啊,依旧没有出现。

    那朵传说中的格桑花,她也没有见到过。

    大漠的夜是寂寞的。没有一只鸟儿愿意为它唱过一句清丽的轻啼,没有一条小河向它笑荡过一朵微小的浪花,它只是静默在风中,独自聆听着星星的独奏……

    就是在夜里,巴丝玛仰望着北方那颗最亮的星星,格尔告诉过她,北京就在那个方向。她知道,格尔就在那个方向……

    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撒哈拉,离开撒哈拉威人,如果不是遇见格尔,她不会去向往那美不可及的东方世界。

    她怎么会不明白,习惯了四处漂泊的人,又怎么会为了一时的欢愉,而停下他来去匆匆的脚步。

    只是她以为只要相信就好了,他说会回来的,就一定会回来。


    (九)
    所谓爱情,仅此而已

    格尔答应过巴丝玛,他会带着格桑花回到撒哈拉,回来看她的。

    是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一开始的时候格尔的确心心念着巴丝玛,他一心想着兑现自己的诺言。

    离开巴丝玛回到中国的第一个夏天的,格尔就跑去了西藏,摘格桑花,他想的是用最快的时间摘到花,用最快的时间见到巴丝玛,他甚至买好了去撒哈拉的机票。

    无奈,格尔攀崖摘花的时候,失足摔下了悬崖,昏迷不醒一个月。 

    美丽的东西永远都是惊险的,正如格桑花那般,只有在悬崖峭壁,才能发现她艳丽的身姿。

    等到格尔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经历冒险之后,他的家人不再允许他当什么背包客疯玩,他也就不再执着于远方,一心投入到学习搞研究中去。

    对于巴丝玛,格尔是有萌生爱意之情的,可是那只是年少的一时冲动,现实终归于现实,他还有他的生活要过,他还有他的大好前程需要规划。

    于是巴丝玛,一天一天,慢慢的,从他的记忆中消失。

    直至后来他娶妻生子,巴丝玛的名字连同她的整个人,都被他遗忘。

    所以遥远地方的那个姑娘,她那份执着炙热的心,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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