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事奇奇怪怪 非上台唱一戏不可

1

  华香未曾洗澡，身穿黑白格子衣，短裤，帆布高帮鞋，在夜里和男友郁成坐在长凳上。月光被树枝撕裂了，纵然完整，也无法代表什么。

  郁成来回揉捏华香的酥胸，她羞涩涩地低着头，怪自己出门前没好生打理，体味是最不愿意让人闻到的。

  “好咸。”吸允着她的奶头，他笑呵呵问了句“你洗澡没？”

  “洗啦，出汗而已。”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臭味传到心上人那儿去，这玩意，是永恒长记的。

  前边的石子路延伸至幼儿园，郁成终于放开她了，黝黑的皮肤染了一头黄毛，荧光裤，这时的90后对时尚的认知些许扭曲。

  “我昨天看到你表姐了。”

  “在哪儿？”

  “她真的是…啧啧。”郁成摸了摸下巴，“真他妈的好看。” 

  华香的心瞬间沉下去了，一直沉一直沉，仿佛要沉进海底去。他总喜欢在她面前夸她表姐生得多好看多靓丽。实际上，女人是受不了自己的男人赞美另一方的。这样会让自己觉得卑微。

  “我也觉得啊…”她笑着应和。最强大的能力莫过于审视自己吧？除了奶子大，还真没别的优势，脸么？方方圆圆，身材么，既矮又胖。

  她比不上很多人，比不上的痛苦，对着墙拳打脚踢也泄不了气。 

  “回家啦、”将近十一点，华香起身道。她无需压制醋意和愤怒，都是习以为常的遭遇了，她挣扎什么呢？

  “等一下。”郁成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单手蹂躏她的胸部。继而踩着人字拖啪啪地走了。

2

  华香最不想照镜子。仿佛用毛笔画出来的脱轨的双眉，蒜头鼻，只有眼睛还看得过去。“看得过去”是不够的。她想，我不美丽，就无法得到美丽的人生。郁成和我谈恋爱，却处处惦念表姐的美。我怎能忍受自己的男人对别人馋涎欲滴呢？我要变美。美有美的好处，美能反转人生。

  “如何变美”充沛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终于有一天，她无意看到一张广告单，上书“俗笑喷雾，让男人一直对你笑”。一看便是无用之物，但华香仍抱着好奇心里找上了门。

  店铺在小巷中最不起眼的旮旯。接待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华香刚想说话，她即刻“嘘”了声。并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男人被抢了吗？”她靠坐在沙发上，脚尖挂着黑色高跟鞋，一摇一晃的，悠闲十分。

  “没有…我觉得我比不上我表姐。”华香定定站着，周遭放慢了瓶瓶罐罐，“他老是在我面前说她多好看多好看，我自卑了…”

  女人掐灭烟头，丢了瓶喷雾给她，“500块，往他身上喷，会让他致幻。”

  “致幻？”

  “总的来说，药效一旦起作用，他看你的时候就会觉得你很漂亮。还会赞美你。”

  “你也在用吗？”

  “你一进门就浸泡在喷雾中了。”为了彰显效果，女人用清新剂喷洒了屋子，顿时，女人的脸一下子垮下来。黑眼圈，法令纹，兔唇…像垃圾狠狠拼凑在脸上似的。

  华香吓得倒退了一步，心中又暗暗窃喜，试着买了瓶回家。

3

  母亲邀请她一同去庙里上香。正直节日，烟雾缭绕，寺庙对面是长江，供人放生。华香给佛陀磕头：我要变漂亮我要变漂亮！身边有个孩子也在参拜，她对她母亲说：“妈妈，菩萨真的能帮我们吗？”

  “只要你乖乖的，菩萨就会保佑你。”

  “我能变得和菩萨一样好看吗？”

  “傻孩子，怎么能和菩萨比呢？好啦，去供香。”

  “怎么多人有求于菩萨，她顾得过来吗？”

  “神是无所不能的哦。”

  “神也会累嘛！”孩子屁颠屁颠地磕头，“祝菩萨年轻美丽，身体健康！”

  华香听着，暖进心底去。她求了两个平安福，一个给母亲，一个给郁成。

4

  值得庆幸的是，表姐根本看不上郁成，因为他是农村人，瘦得跟猴子，脸颊狠狠向里凹，酷似瘾君子。她唾弃他，华香又稀罕她。这男女之事奇奇怪怪，非上台唱一戏不可。

  两人约在游乐园，排队时，郁成大谈华香鼻头上的粉刺，好事的人纷纷凑耳偷听。“看看你这鼻子，笑死我了。你姐一点粉刺都没有。”华香无地自容，为了让他闭嘴，趁他不注意时往他背后喷了喷雾，刹那间，蒸汽四散，众人垂涎的目光纷纷向她投来。

  “宝贝，你真好看。”果然奏效了。郁成笑眯眯地牵着她走上摩天轮。傍晚，火烧云正旺，房子，土地，均是金黄。

  升到最顶处，郁成将她围在玻璃门上，低着头，手指微微挑起她的下巴，“你知道你哪里最好看吗？”

  “额…哪里？”华香止不住内心的欢喜，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妩媚道。

  “眼睛。”郁成微微亲啄她的双眼，“我总算见到星空了。” 

  华香羞红了脸，心里舒舒坦坦的，总算得到了爱人的称赞。她深吸一口气，“比我表姐好看吗？”

  “她？”郁成蹙了蹙眉，“她还不及你一根毛发。” 

  两人并排坐着看夜景，她挨着他的肩膀，盘算何时结婚。美好总是过于短暂，摩天轮慢慢降下来了。 郁成忽然沉下脸色，“你今天化的什么妆？”

  “卧蚕啊。”还沉溺于欢喜中的华香，并未发现药效已失效，她抬头眨了眨眼，因为肌肉拉扯的关系，使得蒜头鼻更为畸形了。

  “你知道我什么不想带你出来吗？”

  “啊？”

  “男人也要尊严，要面子！”郁成再也不想自卑下去了。凭什么别人的女友那么好看？而我的…靠。

  华香意识到药效过了，即刻拿出喷雾偷偷喷在他背后，郁成挠了挠头发，“我是说，你那么好看，把我比下去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5

  喷雾很快就用完了。用尽之际，华香邀了郁成一起用烛光晚餐。店内昏黄的灯光将每个人照得暧嗳昧昧的。华香特地穿了低胸裙，用餐之际，黄毛小子郁成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胸脯。它如主人的脸蛋一般，晶莹剔透，恨不得想咬一口。

  餐毕，开了酒店。华香怕药效不够猛，随即多喷了几下。沐浴出来后，郁成扑了上来。

  他自己也些许奇怪。为何感觉不同呢？时而唾弃，时而青睐，这真是他的女朋友吗？男人都喜欢美貌女子，华香不够貌美吗？偶尔出现的作呕反应是怎么回事？

  他的标准不应该是华香的表姐吗？D胸，卷发，洋气般的娃娃脸…可是为什么，如今对眼前的女人招架不住？

  他脱去她的浴巾，对着酥胸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忙着，探进她的森林。下体涨起来了，他想要。

  “你会一直爱我的，对吧？”完事后，华香躺在他怀里，手指来回轻抚他的胸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赘肉在颤动，随着身体的挪动，连脸上的粉都刷刷刷地掉下来。

  “谁说不会呢？”

  “我好看吗？”她想试探药效。已经过去半个钟了。对心怀重负的人来说，一秒如是一年。

  “谁说…不好看呢？”郁成愣了下，眼前的美女突然狰狞起来，粗狂的眉毛，朝天蒜头鼻，这张麻子脸和之前的华香全然不同。化妆还好，一旦素颜，他是无法接受的。

  为什么选择和她恋爱呢？不，这不是恋爱，是性交易。所谓恋爱，应像日剧里的俊男美女，不管是侧脸、回眸，微笑都是一道春光。黄昏里的春光…

  他背对过去，他的贞洁，不该属于美女的吗？

  “怎么啦？”华香倾过身去拥抱他：“我是不是比我表姐好看呀？”

  “是是是。” 

  “你这语气，是很不情愿咯？” 

  “就算她比你好看，我不还是选择了你吗？”他被问得不耐烦了。为什么女人总喜欢问无聊的问题？照镜子能照出自知之明，难道她不懂吗？

  郁成起身穿衣，药效完全过了，“你瞧瞧你那鼻子，那身材…！”说完夺门而去。

6

  药效太短暂了，华香希望有个“永远喷雾”，当去店里求助时，女人也一副无可奈何。喷雾一旦接触空气，药效就会大大减弱。可是，哪里没有空气呢？没有空气，人可怎么活呀！

  女人把最后一瓶喷雾给了她。华香知道，这是仅剩的快乐了。见完面后，她决定离开，还要去整容。郁成嘛，连表姐都对他不屑，她说“人瘦得跟畸形一样，亏你看得上他！”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湖畔。郁郁葱葱的灌木环绕着湖水，长凳隔一段距离放着。两人面对着湖畔坐下。郁成还在嫌弃她的样貌。

  “有空减减肥，带你出去多难看啊。”

  “啊，也是啊…”

  “你还记得几年前去网吧那次吗？”

  “什么？”

  郁成开始跃跃欲试起来，“我走过去，看到一女的坐在凳子上，我靠，贼好看。我心想，你怎么变得那么好看了？然后走过去看到你坐里面。咦惹，那肥样。”

  华香尴尬地笑呵呵点头，“我也觉得我挺丑的。”继而往他身后喷了喷雾。

  “那小样儿，胖嘟嘟的，我最喜欢啦、”郁成笑道。搂着华香的肩膀，两人额头对着额头。日落西山，湖水金灿灿的。

  华香将平安福赠于他，郁成紧紧抓在手中，像极了珍宝。他们接吻，一点一点吻下去，直至药效消失。

7

  “香，帮我看看这手机，用不了。”几年后，华香整了容。接过母亲递来的手机，发现背面竟装着当年送给她的平安福。华香想起郁成，我给他的，恐怕早就丢了吧。

  同学聚会，她遇到了他。仍是当年模样。郁成屁颠屁颠地跑来：“哟，瘦了啊。”

  她礼貌性地回笑，故意展开打印出来的自拍，他挥挥手，“别拿好看的照片了。”

  “我们多久没见啦？”他问。

  在她的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并非湖畔上的接吻。而是某天晚上，俗笑喷雾用尽之后，郁成带了一帮人找她玩。她直直朝他们跑去，忽然到一个拐弯角，又直冲冲地拐进去。在风中，她听到所有人笑声。

  她以为这样好玩。一个人直冲冲地拐弯，是搞笑表现。可当她拐进楼梯口时，她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就哭了。

  “你跑什么啊？所有人都在笑你。”郁成当晚跟她抱怨。

  她面无表情地回了短信：“知道了。”

  华香从回忆中抽出身来，她笑笑，“当时脑抽了呗。”

郁成摆摆手：“唉别说了，给我看看你表姐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