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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花儿还有重开日，人生没有再少年
蓝金川已经在到处托人打听“换亲”对象了，只是他女儿蓝妤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没有找到那个冥冥中注定的“准儿媳”，他还不想这么快就闹得父女仇深。女儿是自己亲生的没错，也是经历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但无奈能够成就儿子未来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假如自己能替，他也绝对不会委屈了女儿。
晚上睡觉之前，秦妈喊了闺女到卧房替自己按摩腿。（其实秦韵哪会真正的按摩，只是从小到大按腿按多了，也就琢磨出了那么一点点。）
秦韵去的时候，她妈正爬在床上翻看家里唯一的那本相册。看见秦韵，就啧啧两声：“还是小时候可爱啊，现在大了，尽让人操心！”
秦韵背着手，猫着腰凑近了瞄一眼：“我也不想长大呢！可怎么办？压都压不住哎！”
秦妈打量一眼闺女：“你像你爸，爱长个。”
秦韵翻着白眼思忖一阵，好像当妈的也不算太矮吧？165厘米，母女俩那可是分毫不差呢！
“明明像妈好不好？”秦韵跪到床上，摆高姿态，使劲将双手搓热活了，才按在母亲腿上。
秦妈腿疼的毛病已经好些年了，大概有积劳成疾之嫌，也有风湿和静脉曲张之嫌，但由于疼痛还算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再加上为生活奔波压力大，所以一直没采取过什么有效的治疗措施。
“妈这腿吧，终就瘫了！”她咧着嘴呻吟呼痛，拖着腿翻个身，平躺下来：“揉揉膝盖，外膝眼那里也疼。”
秦韵心疼：“妈，咱去医院检查检查吧，有病早点治疗嘛！”
“天阴、受潮、吹风的时候疼的紧，这应该是关节炎之类的，我注意保养就行了，没什么大事。”
“那这簇起来的疙瘩是什么呀？”秦韵四根手指并拢，来来回回揉搓着那些个凸起。
“静脉曲张的症状吧。不过你这样按一按，疼痛就轻多了。”
“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怎么办呢？”秦韵觉得自己心里懵懵钝钝地疼。
“没事，我自己按按就行了。”秦妈说完，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那事，你妤表姐知道了没有？”
她说的，自然是换亲一事。
秦韵顿时就皱了一张脸：“没呢，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讲。”
秦妈望向天花板，长出一口气：“先让你大舅折腾去吧，哪那么容易就找到合适的。”
“可是我姐很快就要结婚了，大舅到时候肯定不会支持吧？”
“照目前看，只要你彦表哥一天没成家，你姐也就不能顺当结婚。”自己的这位大哥，不但守旧，还固执得要命。
不过说到底，那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旁人没有太多干涉的理由，就算亲兄妹也不行。
“如果彦表哥能马上康复就好了，他肯定反对大舅这么做。”
“……唉！是啊！”秦妈叹着气，幽幽地说，“我这个当姑妈的也就比他大了十岁，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吧，可真没想到他心智会那么脆弱……这都好几年了，怎么就是不能正视那件事呢！”
秦韵舒展了一下眉毛：“可能正是因为之前太优秀了，所以他才不能接受现在有缺陷的自己呢！”
“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如果不是断了腿……”
“如果不是断了腿，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都不在话下！”秦韵抢着说。
秦妈被闺女截话截得一滞，她嗔怪地剜了她一眼。
“本来就是嘛！彦表哥人有本事不说，光蓝家人那优秀的基因就能羡慕死人！”秦韵一下一下捏着母亲的脚，脑子一转，突然又怅然若失起来，“我一直挺纳闷的，妈你怎么就没将你们蓝家的基因分一点给我呢？”
母亲被她逗乐了：“不是说了你更像你爸吗？”
秦韵嘟着嘴：“哦，其实我爸也不错。年轻的时候肯定是因为足够风流倜傥，足够凤表龙姿，足够神勇威武，足够天下第一，才得以娶到了如琬如花的蓝家小姐，是吧？”
她死不要脸地往父亲脸上贴金，直把她妈听得一愣一愣的，之后又实在忍俊不禁，咯咯笑得肚子疼：“你这死孩子，就没一个词说到点子上……这厚脸皮和笨脑袋，也像你爸。”
秦韵装腔作势地瞪母亲：“说得好像自己学识有多高似的……那你说一个准确的词来我听听。”
秦妈一直让自己笑够了，才仰望着天花板，慢条斯理地说：“让我想一想。”
“你不是二十年前嫁他之前就应该总结出来的吗？哪用得着现在想？”
“时间太久忘了……再说当初的模样早就一去不复返了，我还能天天念着不忘‘初心’呀？”
“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爸年轻的时候都是大帅哥一枚，不然他怎么像我？”秦韵将恬不知耻说得理直气壮。
——人这种动物，在很多时候是需要通过别人的肯定，来肯定自己的。
秦妈翻了个身，托着腮沉思道：“这么说来，你还是有点像我的。”
“哪点？”秦韵一下子兴趣盎然起来，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秦妈就盯着女儿的脸，好似认真地琢磨了半天：“比如眼睛没那么小，鼻子没那么塌，耳朵没那么大……”还没说完，自己就笑得快要背过气去了。
秦韵翻了一个长长的白眼：“连优点也非要说得这么委婉吗？”
秦爸一进门就看到母子俩这幅场景，他寻思一阵，却依然嗅不出是啥异样的味道，于是问：“你俩聊啥呢，怎么一个如此开心，一个如此不开心？”
“爸，我妈说你坏话！”秦韵立刻告状。
“哪是坏话？实话好不！”秦妈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着。
秦爸先瞅瞅秦妈，再瞅瞅秦韵，然后得出一个确定性的结论：“那韵儿一定是在替我打抱不平！”
“她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因为我说她长得像你。”秦妈掩着嘴，憋笑憋地她整个身体都颤抖了。
秦爸撑圆了小眼睛，用一种依旧不明所以的表情盯着女儿，示意她接着说清楚。
于是秦韵好不痛快地提高音量：“我妈说你小眼睛、塌鼻子、大耳朵……”
“……嗯，还有呢？”
人家似乎不以为意……
“还有……她说我长的像你。”秦韵嘟囔着嘴，说这句时声音却小如蚊呐。
“这没错啊，你从小就像我了。”秦爸眨巴着眼睛，不明白像自己有什么不好。
“哈哈哈……”那边秦妈终于忍无可忍，爆出了“狂”笑。自家这个闺女，打小就不爱被别人说不漂亮。
秦韵直起身，凑到父亲旁边，低声说：“爸，我觉得你年轻的时候肯定很帅。”
“嗯，可不是？你爸现在也是很帅的呀？”秦爸腆着肚子，将老腰硬是挺得笔直，不无自信地说。
秦韵顿觉语塞：“现在嘛……就……这个……也还说得过去。”
秦爸乐滋滋地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女儿一会，神色渐渐正经起来：“现在的我闺女，是一名正儿八经的打工妹了吧？”
秦韵乍听之下一愣，接着很快就释然了：“正经还谈不上吧？那听着都是很专业的事儿呢。”她继续专注于给母亲捏腿。
秦爸又问：“那是不是几年以后，也就变得特别专业了？”
秦韵蹙眉，猜不准他究竟想要说什么，疑惑地说：“爸，你今天说话怪怪的吆。”
秦妈也翻身过来，单手撑着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到底是夫妻连心，他才一张口，她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秦爸看着面前那两张满是疑惑的面孔，定了定神，正色道：“秦韵，我想让你再参加一次高考。”
高考？再参加一次？怎么参加？
秦韵就跟一个智障似的，半天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秦妈倒是听懂了，不过，她准备先观察观察女儿的态度。
纵使时间静止了足有一分钟供秦韵整理思绪，但她一开口，依然带着惊愕：“高考？我要重新考大学？”她这辈子的确没干过几件回头的事，所以重新上学这事她也真没想过。
秦爸背过身，语重心长：“这两个月来，我想了又想，看了又看，一样是不满二十岁的年纪，人家读大学的孩子，四年之后差不多都学业有成，能找到个工作，可你，我在想，四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秦韵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心里难受。那事情发生之后，她把自己一直缩在那个名叫“不念过去、不问将来”的壳里，木然地过日子，天真地谈恋爱，现在要逼她看清现实，她只觉连呼吸都是痛的。
秦妈坐起身：“我和你爸都没啥学问，当年下岗以后就连个基本营生都没有了……我们也怕你会重蹈我们的覆辙。你一辈子还长，总要有个出路才是啊！”她把女儿的手拉过来，抚摸了一会，又说，“你去年成绩不错，我想，再考一次也应该没有问题的。”
秦韵想，自己一定是个非常懦弱的人，不然怎么没有勇气抬头直视父母亲期盼的眼光呢？
秦爸叹口气：“这只是我的建议，最终的决定权还在你手里。”
秦韵正觉得百爪挠心之际，她妈却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一时间，这使得他们父女俩心慌不已，不停反思：自己到底是哪个地方说错了话，或者表错了情。
但秦妈却跟没事人似的，暼他们一眼：“我是让你们别把气氛搞沉重了！这考与不考，都应该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来，不是吗？”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妈，秦韵真想照着她的屁股给上一脚，再冲着她的脸吼一句：您老再发病，咱就绝交！
但现在，她只是弱弱地埋怨了一句：“妈，你吓我一跳！”
秦爸也不是很淡定：“你妈这种个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为什么我们回回都中招呢？”
秦韵作“痛心疾首”状：“这个问题……值得反思。”
秦爸摸着下巴，咂巴了一下嘴：“的确值得反思。”
再看秦妈，终于又一次忍俊不禁，人仰马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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