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和酒

中午去了外公那，他说昨天外婆发烧，去医院找不到值班的人，他报警了。医院也报警，说外公醉酒闹事，最后外公把电话打到上访热线，告医院不给他的家属看病，上面亲自过问，理骂了各级负责人，才使外婆得以就医。这就是我外公，醉酒后十分有脾气。

诊断结果只是发烧，然后给开了药。外公说，因为没带身份证，连药也不给开，当时已经晚上十二点，他又打算闹，最后还是门卫出面，说给他开药，不然他要一直闹下去。

外公笑着对我说，有事要找政府，政府会为我们做主。我哭笑不得，也许这是信任政府的表现吧！

吃完饭，外公因为喝了不少酒，脾气又上来了，硬要给我们每人两百，说当压岁钱。我们都二十五六的人了，不说孝敬外公，怎么好接受他的馈赠？但是外公有言在先，如果我们不要，今天拿来的东西，他也不要，自己带回去。

外公一旦喝酒，脾气特别大，还会发酒疯，也这是这个原因，妈并不希望我们给钱外公。再多的钱外公也会用来打酒，吃完然后闹事。

因为了解外公的脾气，我们只能收下，我想着等走之时塞给外婆，但外公外婆一起送我们，我就没有机会。

等我们走出去，哥把他的两百给了我，说明天他回成都，带我去石垭，买些东西，让我下一次拿去给外公他们。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买一条烟给外公，买一些草莓给外婆。哥说外婆喜欢吃。

这事让我唏嘘不已，都说爱是向下，果不其然。父母对子女的爱，长辈对晚辈的爱，足以让晚辈惭愧。

前几天，妈问我去外公那送什么，我说送两百块钱吧！她说还不如买桶油，才五十，还划算些。并说她已经给外婆买了一对耳环，一千多，我可以不给钱，本来就没赚到多少钱，把从新疆带回来的特产拿下去就可以了。

而今天，外公直接给我们两兄弟每人两百，由此可见一斑。外公有八个外孙，妈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二姨有四个子女，两男两女，幺姨一男一女。

昆昆是二姨和前夫的孩子，跟他爷爷，很少来这边；红娃去年当兵走了，过年没回来。除了他们两个，另外四个外孙，外公都只给的一百，只有我和哥除外。

说来奇怪，三个女儿，外公偏爱小的；八个外孙，外公又偏爱大的。当然哥说外公最偏爱我，我想应该是有的。

小的时候，我也是经常去外公那，虽然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因为外公经常提及，我还是记住了不少事。

比如，背着背篼，装几把柴，然后屁颠屁颠都往上面院子跑，被狗咬了屁股。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至今怕狗咬的原因。

又比如，有一次在地里，外公睡在田坎上，雷阵雨来了，我叫醒外公，两人亡命地跑回家，还是给淋了个落汤鸡。回到家后，外公大叫一声：哎呀，我烟杆落田坎上了。当时情景我是不记得，外公估计也忘了，只是说，最后我去给他找回来的。

还有一件事，大概是过年，我们去幺姨家吃饭，吃完饭喝得醉醺醺的外公要回家，我不喜欢走人家，也就跟外公一起，走的是小路，后来那条路，我初中还走了两年半。

回到家，外公因为只顾着喝酒，没有吃什么菜，又走了几里路，饿了。于是笑嘻嘻地对我说道：趁外婆不在，我们把好吃的煮来吃了。

我觉得有趣，高兴地点点头，就像在做什么很神圣的事一样，又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很是刺激。外公用竹棒将屋顶挂着的猪心子取了下来，然后问我会不会煮？我摇了摇头，外公说：那怎么办，一直是你外婆给我煮吃的，我也不会！

说完外公把心一横，霸气地说道：不慌，把这往锅里一放，掺水一煮，不就好了？

接着我烧火，外公就随便抹了两下，就当洗好了，要知道那可是腊肉，烟熏过的，不洗几道是根本洗不干净的。但当时我根本没注意这些。

祖孙俩都没有煮饭经验，结果可想而知，估计当时我也不怎么会烧火，而外公感觉平时外婆烧这么久，就可以起锅吃了，他便捞了起来，切片一尝，哈，还是生的！

外公说：算了，还是等你外婆回来再煮。我们这一老一小，就这样给众人留下笑谈。而外公并不以这为耻，反而经常提及，供大家一笑。也因为反复提及，这成了我唯一记忆深刻的事，而不像前两件那样，完全靠外公叙说，才有那么个印象。

所以哥说外公最偏爱我，这让我常常感到不安，因为我并没有像外公对我的好那样对他好。因为外公并不只有慈祥的一面，他不喝酒，一切都好，没人不称赞。可他一旦喝酒，十次有九次准发酒疯，像我记忆中，醉酒“偷肉煮”那样温和的场面，是很难见到的。

我打心底害怕外公喝醉酒，有一次，外公喝醉酒跑去骂二外公，他们两个打了起来，当时只有我在，看到外公头破血流的吓人场面，把我吓哭了。自那时起，我再也不敢在外公喝酒后留下来住。也因为这，从初中回来至今十一、二年，去外公家数十上百次，却一晚也没待过。

妈妈对外公有看法，我对外公有保留，其他人对外公有意见，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喝醉酒。

外公这一辈子没离开过酒，在山东当兵那两年，行军的水壶里都是装的酒。当时一个月只发六块钱，他全用来打酒。他说他们司务员有次对他说，小何啊，把你的水给我喝一口。外公不给，他就说，我晓得里面装的什么，你给我喝一口。外公说，你喝了，那我怎么办？司务员骂道：你一个月才六块，我一个月五十多，难道还要你出钱吗？就这样外公说，自那以后，他喝的酒没出过一分钱。

这就是我外公，不管啥时候，都离不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