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枣花正芬芳(廿四)

作者: 马简一 | 来源:发表于2021-02-05 08:12 被阅读0次
    (廿四)“不要把自己包裹起来,”乔吸口烟,放低了声音:“我们每个人都很痛苦,但是你需要自己救赎,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从除夕夜的视频开始,易对民宿的经营宣导理念有了自己的想法。民宿的被关注度不断升温,在留言和评论区里,他感受到了时下人们对极简生活的热切向往。这些造势的影响正是他们所需要的,而且是需要不断去更进的,他需要做出一些有深度和有内涵的片子来,而不是依靠华而不实的噱头来吸引受众的眼球。

    易有一种强烈的创作冲动,他想要把她们真实的生活记录下来,分享给更多的人。民宿只是一个赖以生存的依托,人们更应该洞悉民宿深处的故事,这些故事远比民宿更加引人入胜。

    易想要告诉所有的人,这三个女人创业的艰辛和重新立足社会的不易,他想用镜头里的平实画面证明,不是所有的犯罪都根性卑劣,不是所有的污点都无法清洁。

    易甚至觉得,她们的那一段经历是丰富的,充实的,带着自我的剖析和反思,这却是当下所有的自由人所不能及的。

    正因为挫败,使她们更懂得自由的可贵和生命的意义。除却浮华和名利,带着一种淡然和宁静,专注着自己喜欢的事。她们善良,真诚,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愿意把更多的爱传递给周围的人。

    但是,他的想法需要得到大家的认可,征得大家的同意。也许某一天,将会在无意间触及到她们的隐私,她们是否能够承受得住来自舆论的压力和世俗的不屑?

    易觉得现在是推进和更新民宿故事的最好时机,借着时下电商运营的良好态势,借着人们对民宿关注的热度,他要用镜头把她们推向时代的风口。

    说实话,他感觉自己说得很艰难,远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容易,而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沉寂。

    乔的女儿直到现在,还是很少跟她联系。即便打电话过来,也是礼节性的三言两语。如果在屏幕里的不断曝光,并且作为社会教材,女儿会怎么想?

    小猴子看着身边的阿明,这个内敛的男人,在她身边一直以来都是默默的。认识小猴子的这十年里,从她坐牢时的默默守候,到她回来后的默默陪伴。他始终愿意成为她身边那个默默无闻的人。看着她的快乐,分担她的忧伤。身上有一块钱,他情愿为她花掉九毛。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大的本事,他拥有的只有一颗对她永不言弃的心。

    阿明握住小猴子的手,他在用一种无声的坚定告诉她,不管她做什么决定,自己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她。

    简听了易的想法,眼睛里渗出一丝清冷,这是让她所不能回应的。这里是她的家,她要顾及的是家族名誉,面对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

    简选择小院独居,想尽量避开熟知的人,至少这样不会感到局促。她希望可以尽快修复受伤的内心,然后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地面对任何一个人。

    本是想简简单单做民宿,和乔一起平平稳稳生活,做着做着,就偏离了初衷。

    也到此时,简才真正明白,回来的这些日子里,她几乎从未提起过她曾经的职场得意,甚至是在逃避这个敏感的话题。现在当一切风云而至时,她已经殆尽了昔日的锐气。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觉得窒息。易看到了简眼底的冷陌,他觉得已经触碰了她们的逆鳞,他后悔了。

    乔一直在抽烟,一支接着一支。她好像在下决心,却发觉真的不容易。过了许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我知道,有易的摄影技术作支撑,以我们的创业过程作主线,这样的民宿故事会打动更多受众的内心,民宿因此会产生积极的社会效应,而且也是极具教育意义的。有点难,的确!这好比二次揭开伤疤。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怎么了?坐牢怎么了?难道一辈子都是犯人?一辈子得不到世俗的公平公正?”

    乔说着,有点激动。她背过身去,擦擦眼角流出来的泪,然后重新点了烟,猛吸两口,果断地说:“我来做!”

    小猴子一直低着头,此时才抬起来,看着乔吐出来的烟圈,凄然说道:“罢了,争不过命。好歹阿明不嫌弃,就这样吧!”

    “我不会同意。”简的声音平静而冷漠。

    “你不能这样逃避!”由于激动,乔的声音有点高而急促,她知道简一直无法面对因工作带给自己的致命伤害,她情愿选择小院冷清的生活,而不想再轻易触碰。

    “你以为你是焦点,每个人无所事事都在时刻关注着你?你用自己所谓的平静逃避曾经发生的真实,你以为这样内心就可以得到一世清宁?”

    乔的话很犀利,句句击中简的心理要害。易看着简,泪水夺眶而出。他还是第一次见乔这么冲动,在简面前一点也不讲情面。他虽然很想知道简坐牢的原因,但大家从来不说,他也从没有想触碰。

    “不要把自己包裹起来,”乔吸口烟,放低了声音:“我们每个人都很痛苦,但是你需要自己救赎,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乔知道,简内心底的忧伤。她习惯了默不作声,她需要一个人静下来,慢慢适应,慢慢消化。

    乔向易使了一个眼色,起身和小猴子阿明回民宿,易随他们走到小院门口,乔叮嘱他说:“你做你该做的吧,简这里我们暂时保留。一会儿看看她,一直这样心里压着,难受。”

    易看着他们走远,然后关门上锁,收拾停当。伸手推简的房门时,门已经上锁了。

    易在窗外,听到了简在啜泣呜咽,声音低沉而幽怨,压抑着,却让易感到了一种愤懑的力量。

    易懊悔不已,他应该想到的,这是简的硬伤。如果拿民宿的利益和简的快乐相比,易宁愿意不做民宿,也不想目睹简的痛苦。

    可是现在,他的一心一意为民宿的想法却是建立在简的创口之上,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点混蛋透顶。

    易一直站在窗外,他无法不管不顾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希望简能打开房门,和自己好好谈谈。

    夜色已深,小院的大红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易的身上和脸上也渲染了柔和的红晕。

    简哭了很久,终于觉得流尽了眼泪,心里才觉得不再压得难受。她想去洗把脸,拉开房门时,在灯笼的红色光影里,看到了易,只穿着毛衣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易听到开门的声音,赶紧扭过身来,简心里不痛快,自己径直走开。

    易忽然觉得很冷,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想起来刚刚光顾着自责了,忘记了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

    易也走进厨房,想烧点开水喝。却看见简正开了火,锅里已经烧好了水,旁边的菜案上,切了姜片和葱须。

    易心里暖暖的,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简。简想着挣脱,易就抱紧了他。易发现,对于简,有时候得暴力一点,她接受他才能心安理得。


                                      【无戒学堂】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那树枣花正芬芳(廿四)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qcbvtl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