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平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被吊在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笼子挂在山顶的石头上,笼身生了通红的铁锈。庆平尝试着站起来,身体的晃动导致铁笼重心偏离,向一边歪斜过去。
他赶紧控制身体保持平衡,双手胡乱地挥动着,试图找到一个支撑,一把抓在笼壁上,尖锐的锈渣扎到手里,血哗哗地淌出来,顺着笼壁滴落下去,滴落到笼下的深潭里。
庆平这番折腾,使整个铁笼和挂着笼子的铁链发生了剧烈地摩擦,在空旷的山洞里发出巨大的声响,紧接着旁边又传来一阵阵同样的摩擦声,伴随着男人、女人恐慌的尖叫和哭喊声。
庆平坐稳之后,慢慢地转动脖子向四周望去。偌大的山洞里,高低远近地挂了不少这样的铁笼,笼子里的人有些面熟的,是跟他坐同一班飞机的乘客。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笼子下方的深潭,在他自己的笼子下面已经聚集了一众尖牙利嘴的银色大鱼,每一个都有拳头那么大,随着潭底一闪一闪的紫色亮光,这群鱼在深不见底的水里时隐时现。
“这是什么鬼地方?”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字里行间透露着说话人内心的恐惧。
是啊,这是什么鬼地方,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庆平努力地回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应该是在去往百慕里参加继母给同父异母的弟弟举办的生辰宴的飞机上。
弟弟才15岁,却患上了心脏衰竭的绝症,请遍了世界各地的名医也没有救他的办法,想到弟弟命不久矣,继母便决定在最繁华最美丽的百慕里给弟弟办一场盛大的生辰宴。
庆平不喜欢继母,早就脱离了家庭,独自在外创业,生意做得很大。但他素日与这个弟弟关系甚好,弟弟的身体状况让这场宴会很可能成为他最后一次庆生,庆平便是抛下一切也得来参加。
飞机上暖烘烘的热气让他一登机便昏昏欲睡,大概刚一起飞,他就睡了过去。途中语音播报,说是飞机遇上气流,稍微有些颠簸,一切情况正常,叫大家不用担心,只需系好安全带,老老实实地坐着不要动。
可是飞机颠簸了一会儿,便开始下落,下落的速度不算快,并不像要坠机,但距离目的地还有很远的距离,乘客们纷纷质疑,有的人不断地询问着空姐,他们只说是飞机出现故障,为确保大家的安全,需要就近着陆,引起不小的骚动。
飞机准备就近降落在一处荒岛上,但是没有广阔的滑行通道,飞机竟直接撞在了海边的沙滩上,推着沙子滑行了几十米远,他们也是在这个时候被撞晕了过去,醒来就出现在现在这个鬼地方了。
看来他们是遇上岛上的土著被当成入侵者关起来了。庆平仔细观察了关着他的铁笼,笼门没锁,只用一根藤条绑着,但他并不敢轻易地解开。笼子本身就不牢靠,随便一动就会导致剧烈地摇晃,若是笼门打开,整个人从笼子里摔到底下的潭里,怕是就要喂了那尖嘴大牙的丑鱼了。
大概是人们呼喊的声音太大,山洞的不远处亮起一片火光,十几个身穿兽皮,头戴树叶,脸上画着墨彩的男人匆匆地走了进来。
走到笼子下面,为首的那个人嘴里哇哇地说着什么,然后指了指旁边。一个拿着叉子的男人便走到一边的石头上,转动着一个石柱子,接着铁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来,庆平头顶的铁链开始转动,笼子带着他向水里落去。
庆平赶紧俯下身子保持稳定,心想,这下怕是要被喂鱼了。只见岸上的男人朝水里扔了一把石头状的颗粒,散发出难闻的刺鼻气味。潭里的大嘴鱼在这些颗粒洒落的一瞬间,朝着四周散开了,笼子落入水里,浮在水面上。
两个拿着绳子的男人已经驱了船过来,往庆平脸上吹了一些粉,他便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庆平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而他身旁还躺着另一个人——弟弟庆熙。
庆平正奇怪,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赶紧手术,你们要的心脏我找到了!我要我的儿子活着!”
说话的正是他的继母,也是弟弟庆熙的亲生母亲。听这话的意思,他们是想挖了自己的心给弟弟换上了!
庆平只觉得一阵心寒,自己虽然讨厌继母,但对她却从未有半分苛待,但凡她提出的要求,庆平都尽可能去满足,对自己的弟弟更是有求必应。
现在继母为了救自己的亲儿子竟然想要杀了自己。看来这场生辰宴就是为了抓他设下的局了!他恨得咬牙切齿,但是看见旁边奄奄一息的弟弟,又十分地心疼。
顾不得那么多,他从桌上拿了一把手术刀,便躲在了门的后面,只要有人进来,他就挟持着这个人逃出去。
钥匙开门的声音,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模样的人推着手术车走进来,庆平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问她:“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女人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做这样的事?”
小护士被吓得两只手直嘚瑟,一句话也说不出,却还直接被吓出眼泪来,打湿了浅蓝色的口罩。
庆平将她推到一边去,敞开手术室的门跑了出去。可不管他怎么跑,路的尽头都是断崖。原来,这是一个建在山洞内耸起的石柱上的一个密室,从那个手术间出来,两头的走廊尽头都是断崖,崖底是一望无际的深潭。
庆平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继母的声音再次出现:“你跑不了的。”
“你怎么敢!十几年了,我叫你一声母亲,如今你竟然要对我做这样的事!你对得起父亲,对得起我吗?”庆平嘶吼着,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成了弟弟的替死鬼。
“这是我为人母,不得不做的事!”继母的声音变得低沉,她似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她没有说。
庆平被射了一阵麻醉枪,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几天后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的大床上了,父亲守在他的床边,见他醒了,弟弟也在佣人的搀扶下,拖着吊瓶一步步走过来。
“父亲?”庆平像做梦一样,他觉得自己不是应该死了吗?怎么现在却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你感觉好些了吗?”父亲眼角挂着泪,关切地问他。
弟弟也凑过来:“哥,你醒啦?”
“这是怎么回事?母亲?继母她人呢?”庆平曾经一直唤继母母亲,可是现在他不愿意再这样叫她,虽然他还不太明白这中间发生的事。
“没事了就好,再休息几天吧,休息几天就能康复了。”父亲拍了拍他,领着庆熙出去了。
身体恢复后的庆平,胸口处多了一个碗口大的疤,他知道,继母一定是得逞了,不然弟弟不会活下来,自己的胸前也不会有这样的伤口。
可是为何这么久都不见继母的踪影,而父亲对此事更是绝口不提。他是如何得救的?难道是父亲发现了继母的阴谋吗?
晚上,庆平趁着父亲睡下了,便把父亲最亲近的助手德叔叫到院子里喝酒,说是感谢他这么多年对父亲和弟弟的照顾,实际上是想灌醉他,套一些话来。
德叔是个口风紧的人,要想从他那问出啥来,简直难如登天,可是德叔又是个嗜酒如命的人,酒品还奇差,喝醉了就爱胡咧咧,问啥说啥,言无不尽的。
平日里他一向有数,三杯不倒,但绝不再喝第四杯,可今日,庆平在酒里下了药,第二杯,德叔便开始晃悠,嘴巴啰嗦个没完。
“德叔,我和小熙你们是从哪救出来的?”庆平试探道。
“你们吖,不是救回来的,是你们母亲故意设的局,为了治小熙的病。”德叔眯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地说。
果然,是继母干的。庆平继续问:“那母亲去了哪里?”
“嗯?”德叔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庆平,另一只眼睛依旧眯着,他用手指了指庆平的心脏。“在这里,嗝~”
庆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心里更加疑惑了。
“你母亲太不容易。”德叔说着,竟哭了起来,他抓起庆平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你8岁的时候得了急性心脏病,匹配了医疗库所有的心脏都不合适,医生说你身体特殊,年纪太小,成年之前,只能用血亲的心脏替换才能活命。”
德叔擦了一把眼泪,继续说:“你母亲那时才嫁过来,他叫医生帮你控制病情,七个月便产下了庆熙,给你替换了心脏,活了命。庆熙的心却是从医疗库里找来的。”
庆平满脸的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然是靠弟弟才活到了现在,可既然当初是为了救自己,现在又要杀了自己去救庆熙?这说不通。
德叔抓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15年了,庆熙体内的心脏寿险到了,若是再换一个,就必须是他原装的那颗,不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他。”
“可要救他,就意味着要挖了你的心,你母亲不愿意,可又舍不得庆熙。当年给你做手术的医生说,如今你已经成年,只要是配得上型的心脏都能成功。你母亲查遍了医疗库,没有现成的心脏,可是庆熙已经等不了了。所以她便用自己的命换了庆熙的命,也保住了你的命。”
德叔说到这时已经抑制不住泪流满面。“用你母亲的话说,当年为了救你,她欠庆熙一个健康的生命。如今她用自己的生命作了最后的弥补,让他可以继续快乐地活着。”
听完这些,庆平的心揪起来似的疼。原来一切都是母亲设计的,所以不惜动用关系让飞机坠落,创造被绑架取心的假象,都只是为了让庆平不会一辈子活在愧疚中罢了。
德叔拉着庆平的手睡了过去,庆平抱着他哭了一夜,他后悔没有感激母亲为他做的一切,竟然在母亲去世以后,还把她当成要杀他的人。
第二日,他跟着父亲来到母亲的墓前,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后,向母亲说了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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