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我坐上了去拉穆岛的夜班车。汽车行驶了一晚上到达了蒙巴萨。我以为拉穆岛离蒙巴萨很近,不成想汽车到达蒙巴萨之后还开了十个钟头,更不成想这十个钟头几乎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司机倒是开得很顺溜,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就像在跟人比赛,每超过一辆车,他的嘴角就会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还鸣笛一声,以示庆祝或炫耀。要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后生胆敢超了他的车,他更是肾上腺素飙升,屁股朝后一靠,身子往前半倾,眼里射出凶光,像饿狼追捕兔子一般往前冲去。
只可怜了我的屁股,一路跟着车轮的节奏在坑坑洼洼里起伏摇摆,时不时还会蹦跶起来,再狠狠地摔在硬邦邦的座位上。天气非常炎热,扬起的尘土从怎么也关不上的窗户里肆无忌惮地涌入进来。我不得不将头巾变作口罩套在嘴上,却干瞪着眼任由弥漫的灰尘把我的黑头发染成了灰头发。
一脸窘迫地坐着小船来到了拉穆岛。它让我失望了。没有漂亮的白沙滩,没有宝蓝色的海水,没有大海一望无际的壮阔感。这是拉穆岛给我的最初印象。但是住了几天之后,我却身不由己地爱上了它。
岛上的居民非常友善,这里可能是肯尼亚最淳朴的地方。我的船刚到岸,就有人主动来帮我提行李。在狭窄逼仄的巷子里行走,岛民会自觉地让到一边,等我先过。走在海边,当地人总是笑容满面地同我打招呼,真诚地欢迎我到拉穆岛。
刚来的第一天,我吃完晚饭找不到回旅店的路,问了一个年轻小伙子,他带我穿过黑漆漆的蜿蜒小巷,径直把我送到了旅店门口,我连感谢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刷刷刷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岛上的人用“jambo”打招呼。Jambo是斯瓦西里语,意思是“你好”。这大概是岛上使用频率最高的一句话,不管是朋友还是生人,见面都先问候一声“jambo”。就连很小的孩子,见到我都大方地说“jambo”,丝毫没有中国孩子的羞怯。
我的旅店叫poly poly guest house。“poly poly”也是斯瓦西里语,意思是“slowly,slowly”(慢慢来,慢慢来)。这也是岛上居民的生活理念。他们做事不紧不慢,走路优哉游哉,仰望星空不用思考哲学,出海捕鱼只为日常所需。
拉穆岛的民居很有特色。民居大都是楼房,外面的墙壁被刷成白色,房顶盖的都是茅草,看起来独具一格,很有意思。不少人家在楼顶建了一个茅草亭,亭子里放着桌子和躺椅,有些还有吊床。
坐在亭子里喝茶看海,或者睡在吊床上看书,都是打发光阴的美好方式。房屋之间或者自家的院子里,常常种着几株红花绿树,完美地呼应着白云蓝天。
岛上的治安很好。在肯尼亚的其他城市,我绝不敢拿着相机在街上招摇过市。但在拉穆岛,我却成天都背着相机,贪婪地猎取着从日出到日落的人文景观。拉穆岛历史悠久,很早就被列入世界遗产,据说郑和的船队就曾途经此地。岛上曾有繁荣的象牙和奴隶贸易。不过如今它却与世无争,游人零星,安静地躺在印度洋的怀抱之中,远离都市喧嚣,又不完全避世。
拉穆岛以驴著称。有人告诉我岛上有两千头驴,有人告诉我是五千头,还有人说是一万。不管怎样,驴子多是事实。岛上几乎没有机动车,驴是主要的交通工具。人们用驴驮砌墙的砖块,驮蔬菜水果和粮食,驮任何可以放在人的肩膀上或顶在头上的东西,甚至有人坐在驴背上,优哉游哉地在小岛上晃荡。
有些驴独自在小巷里漫步,就像神牛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印度的街头,不同的是,神牛在印度受到特别尊重,驴在这个小岛上却没有那样的礼遇,有时还会被暴躁的年轻人踹上两脚。就像在瓦拉纳西你要特别当心脚下的牛粪一样,在拉穆岛你一不小心也会踩到驴粪——如果这样,就摸摸头撇撇嘴感叹自己的幸运吧。
离开拉穆岛之后,我去了蒙巴萨。蒙巴萨是一座崭新与古老交汇的城市,旧城里还保留着古老的木质建筑,耶稣城堡似乎还能听到轰隆的炮声,新城里则建起了高尔夫球场和整洁新式的建筑。但蒙巴萨并不安全,不久前新闻里还报道了一起德国女游客在街上被枪击的事件,之前在亚的斯亚贝巴碰到的中国人也劝我不要来,因为她就亲眼目睹了一次抢劫。我虽然没有带任何贵重东西,还披着脏兮兮的衣服,趿着劣质的人字拖,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上却提心吊胆。只待了一天,我就赶紧买了回内罗毕的车票。
我在内罗毕办好了坦桑尼亚的签证,又在渣打银行取了些钱兑换成美金。准备充足之后,我坐上了去乌干达首都坎帕拉的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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