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不改 魂兮归来

文/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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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前就买了《陆犯焉识》，因为名字的冷僻不受我青睐，拖着没看，直到被别人借走。听说老谋子拍了《归来》，凑巧看见同事买了书，赶紧横刀夺爱，借阅回来，一口气读完，如获珍宝，真是“书非借不能读也”。兴冲冲约了好友去电影院观摩，虽然没有带上脸盆，但是手帕子却是湿了几条的。影片不愧是张艺谋的回归之作，初心不改，魂兮归来，不论是情节的感人肺腑还是人物的经典演绎，丝丝入扣，不落窠臼。

  对比原著和电影，改编的功力还是很高的，既保留了原著中的精华又有艺术的再加工和情感的升华，难怪严歌苓给该片打99分。陆焉时是严歌苓以祖父为原型塑造的，小说背景宏大而广阔，时间跨度很大，讲述了陆焉识从十多岁就出国留学，精通四国语言，到八十多岁与妻儿团聚后的爱恨纠葛，经历了军阀混战到抗日战争，国共内战到文化大革命，个人命运在跌宕起伏的历史长河中，如一片浮萍飘摇，不由自主，起伏不定。爱情被岁月无情地冲击，伤痕累累而又顽强坚定。电影只是截取了原著中三十几页的篇幅，就是陆焉识从农场归来，全家团聚的场景，经过编剧的妙笔改编，被演绎得一波三折，荡气回肠。

 影片开头一段的陆焉识越狱见爱人，激起了影片的第一次高潮,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争议最多的桥段。有的小伙伴说，情节不符合逻辑，明明在当天晚上开门，夫妻二人就可以见上一面，一定要从门缝里塞张纸条，约会第二天在火车站见面。有的小伙伴反驳说，冯婉喻不开门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一个是外面有追兵，第二个是念及女儿的前途。我觉得这个改编是一个欲扬先抑的艺术手法，为了烘托在火车站会面的轰轰烈烈和被迫离别的凄惨无边。一个好的艺术片导演，必然不会让全片过于沉闷而留白过多，他会通过几个场景的塑造来渲染气氛，火车站离别的镜头，一定要大张旗鼓的，浓墨重彩的，使影片达到一个小高潮，也是观众们的泪点之所在。当然，隔着门递纸条桥段是对冯婉喻复杂心理的一个刻画。多年未见，他还是那样吗？还好吗？他对我还是一如从前吗？还是真的发现了我的好？陆焉识的心理就更是复杂了。在那个年代里，多少恩爱夫妻也劳燕分飞，多少儿女和父母们划清界限,他作为一个逃犯回来探妻儿,妻子的态度,他是非常敏感的。虽然是一门相隔，两相徘徊，实际上是各有担忧，隐而不发。

 全片的另一个泪点，是钢琴前夫妻相拥而泣的场景。张艺谋不愧是摄影师出身，对光与影的运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在窗前的背光下，陆焉识静静地抚着那架旧钢琴，任指端流淌着无限的思念与爱意，他的心在颤抖。“那是《渔光曲》，那是我们当年的记忆，你还记得吗？”冯婉喻患了失忆症后第一次显示出一点反应，从上楼梯开始,她听到熟悉的乐曲就激动地张望着，直到进了家门,看到钢琴前那个背影，仿佛就是多年企盼的爱人,她也怅然若思,陶醉在动听的琴声中。在《渔光曲》的旋律中，他们都回忆起那些美好的岁月，那些当时不以为然，事后又追悔不已的青春年代,一曲终了，夫妻二人相拥而泣。陆焉识终于归来了，冯婉喻的魂儿也归来了,就在观众们以为大团圆结局时，冯婉喻却突然从沉思中醒来，一把推开陆焉识，还是一副：“我不认识你”的表情。观众们又一次地失望了，冯婉喻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

 影片的结尾，是导演的神来之笔。患了失忆症的冯婉喻在每月五号的翘首盼望中，等待陆焉识的归来，而陆焉识日复一日地陪在冯婉喻的身边，等待爱人从黑暗的记忆深处归来。两个等待，一种期盼。一种相思，两样闲愁，于冯婉喻，是几十年的风雨也不能打散的初心，是她望夫成石的期盼，坚守一生的眺望；于陆焉识，是繁华半生的反刍，试图弥补前半生的亏欠。他历经二十年荒漠生涯的打磨，于枯寂中确认了内心对婉喻的深爱，用后来的平淡相守，弥补了对她的前半生的亏欠。

  之前听说是陈道明演绎陆焉识，我高度的认可，就是冲着他而去电影院的，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陈道明是国内难得的有文化内涵又坚持自己道德操守的男演员，把花样美男的偶像派甩出几条大街，更远非韩国欧巴的大长腿追得上的。早年印象最深的是他饰演《围城》里的方鸿渐，是一个颇有才华而又胸无城府的三十年代知识分子形象。陈道明本人性格中的孤傲清高和旧时高贵的知识分子形象重叠在一起了。而陆焉识更是方鸿渐的2.0版本，更加的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更加的不谙世事张扬激越。所谓的性格决定命运，铸就了陆焉识一生的悲剧，命运的巨轮在无声地叹息，

 《归来》中的陆焉识还是那个陆焉识，但是冯婉喻是张艺谋的冯婉喻，而不是严歌苓的。因为受原著影响，我先入为主地认为冯婉喻是一位忍辱负重知书达理的上海闺秀。听说由巩俐饰演女主角，我颇有异议：“一位山东籍的演员,能演出一位上海淑女的仪态万方吗?”可是老谋深算的导演扬长而避短，巧妙地回避了他不擅长的上海题材，而将背景搬到了天津。老旧的房子，破落的大院，灰白的景色，老天津的旧貌一览无余。巩俐苍白的面容,失望的眼神,柔中带刚的坚毅，演活了那位对爱情坚贞不渝的女主角。她的爱情可以用《孔雀东南飞》的话来概括“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人类的感情是相通的，不管是在古时还是现代，不管是在上海还是天津，那种打动人心的感情，是可以穿透层层历史的云雾，直达光明的天际，是可以拨开内心的阴霾，直抵人心深处的。

 《归来》的爱情有关回忆，是一种久别重逢、五味杂陈的感觉，两位主演，演活了那段平凡的爱情，让人看到一份初心，一种灵魂深处的东西。中国式的爱情以及中国式表达，让简约的剧情辐射出巨大的磁场。我看过之后，思想的余音还在响着，绕梁三日,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