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梦

作者: 八里山人程远河 | 来源:发表于2018-06-26 10:27 被阅读449次
    片梦

    我在荒原上走。忽然,天漏了。

    是下坡的水,滚滚地冲荡一切。我在激流之中。

    顺逆,都是被冲倒,只是着地的是脸或后脑。我被冲到怎样的哪里,是想都不用想的。

    但不能。我有老父小儿,虽在千里,却片刻不下心头。不能就这样死去,我尽力挪向边侧,想减缓水流的直冲,兴许能抓到什么东西。

    我冲击了无数回,终于抓到一棵独立洪流的树木,名字却是顾不得去看了。

    抓紧,死贴,这比大洋孤舟还要牢靠。我等那激流的退去,想要正常的人间。

    上游而来,有漂着的筏子,虽来回打旋,但没被冲散。那上面的人类竟很欢笑,他们好像是嬉游,轻蔑地对了无边洪荒,连看也没看到洪水间的我,或者看见了装作没看见。

    忽然就看见了王勃的小船,李白的轻舟,还有鲁迅的乌篷船。我看见两个大国的领导者,虽然前段互视敌手,但眼下却大笑欢颜,紧握的手如几千年没分过家的好兄弟。

    所有的人都高兴欢呼,只有我紧张不安。就连平日紧蹙眉头的鲁迅,也看不到愤激的样子了。

    人们都这样。他们即走的背影说,我如不转向,只能死去。悲哀苦痛虽是人间的常态,忧思冲决却不能布成变革的大阵。多少的大盗举着改革的大旗,剥夺着国民最脆弱的依靠,逼得他们只能挣扎却不至于死亡。而只要有碗饭哪怕稀得能看见碗底的月亮,他们都还能过下去。苟活者是造物主的安排,他们的存在是为了大盗的驱役。

    我终不想被驱使,那样据说只有死路的等待。我自然不贪恋这人间所谓的甜蜜美好,但责任和良知还没有丧去。若心死,我自然人也会去死的。

    终是放不下。

    纠结的人会早死,他们给我判词,更笑我的迂了。我不只是我自己的我。如果每个人都只是我顾我,便没有天下人间了。总得有人考虑些长远,这人间才能延续和前行。

    “就凭你?”他们笑得摔倒,却不是激流之力。

    “我就要。”我固执地依着大树,对抗着他们的蔑视和嘲笑。树也给我以朗笑和鼓动,虎虎的力量在我脚下扎根了。我也成了一棵树……

    轰隆一声,是远处天地塌陷的声音,而我视野以内的洪荒行将消失,天远处露出一绺青草……

    忽然醒来,才知是一片小梦。医院的病房。父亲在进行长长的呼吸。儿子和我陪护,小家伙俊朗的面孔在熟睡中宛如唐朝的少年。

    我把风扇调小。

    外面,一夜雨没停片刻。江南的梅雨下到豫西了吗?苏州的雨水是否漫过了所有的稻田?

    我走出走廊,到窗户边。镇上唯一的河宽了三倍还多,汪洋着向东,好像无数大部队在号令下的奔赴集结。几星灯火无边雨幕下的这地方,如鬼城狼关,很少有人知道它存在着,对人间它消失又如何?

    雨若平缓,我想远离这里。“谁家轻舟可与我,门前起桨到江南?”不知从哪里来的十四个字,穿越黑幕飘到我眼前,又排成一把罕有的青锋,一刺直出,要划破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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