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苑宾馆大门口的传达室里，人头攒动，一室雍雍。
“老何啊，这一阵子一直见不到你的人影，难道又是被抓进去了？”还没等老何的屁股坐热，老方就问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跟旅游团到云南去玩了几天！”老何回答。
“你有钱去玩，却没钱还我的债？！”
“别急、别急！等下个月的工资一拿到手，我就马上跑过来还给你！”
“老何啊，我们可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说过的话不能像放屁，一定要算数！千万不能再像上个月那样了……”
尽管遭到好一顿奚落，但老何却无言可辩，毕竟老方讲的句句都是实情，并无夸大其词之处，所以他只能一直嘿嘿嘿地讪笑着。
不过，在众人满目含笑地凝视之下，他终究还是感觉难为情，便再也坐不住了，因而不等老方把话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地掐掉手中的烟，站起来说：“我先走了，我还要到别的宾馆去发小广告呢。”
等老何一走，有人便好奇地问老方：“他欠你多少钱啊？”
“钱是不多，也就几百来块，可他却一直赖着不想还，这个月赖到下个月，下个月再赖到下下个月……”
“看他的裤子上到处都是烟头烫出来的破洞，一副可怜兮兮的穷酸相。我估计他一时半会儿是还不出来了！”
“这你就估计错了，他不是没有钱，而是有了钱以后，便会马上跑出去瞎花掉！他给人家发小广告，每个月能有一万出点儿头的工资，远远超过我！可每次工资一拿到手，他就会马上跑出去瞎花掉，不是今天跑出去赌博，就是明天跑出去嫖娼，好像钱揣在自己的兜里，身上会痒得难受一样。有时候，他甚至在一夜之间就会赌得一文不剩，净净光光，到头来连生活费都没有，还得到处跟我们这些熟人借……”
“你们这些熟人也不好好地劝一劝他？！”
“劝过！我们怎么没劝过？！可有什么用呢？我们每每好说歹说地劝他时，他当时嘴上不停地说好好好，答应得好好的，可一转脸，却还是我行我素，屡教不改，该赌时还是会跑去赌，该嫖时还是会跑去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他！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老方啊，这个老家伙以前被抓进去过？”又有人好奇地问道。
“嗯！他都已经被抓进去过好几次了！”
“他都是犯了些什么事情呢？”
“蹊跷的是，他赌博、嫖娼倒是一次都没有被抓进去过，每次被抓进去都是因为乱发小广告。尽管屡屡被抓，但警察好像拿他这种老油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每次都是关他个三、五天，然后就不得不放了他。可话又说回来，他年纪这么大，身无一技之长，什么手艺都不会，在龙城这儿既没有什么固定的住所，又没有什么别的经济来源，不帮人家发发小广告，他吃什么、喝什么呢？总不能逼着他去偷、去抢吧？！……”
“他没有老婆和小孩吗？难道是一个老光棍？”
“你可以说他是一个老光棍，也可以说他不是一个老光棍。”
“此话怎讲？”
“此话说来就长了，他的老家在苏北，年轻时在老家那儿做过一阵鱼贩子，天天早上从乡下的鱼塘里收满一大三轮车的鲜鱼后，就赶往县城里卖……”
“鱼贩子倒是能赚到不少钱的。”有人插了一句嘴。
“据他自己讲，他那时候一天就能赚到一万块钱！但他一贯喜欢说大话，吹牛皮，喜欢满嘴跑火车，所以根本不可信！”
“是啊，这个牛皮明显经不住轻轻一戳，你们想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天就能赚个一万块钱的人，在一个苏北的小县城里还能不是一位远近闻名的首富？都可以天天在当地的电视台上露脸了！”有人接口道。
“就是、就是！”老方继续说道，“他要是那么能赚钱的话，就不会一直打光棍打到三十几岁了！……”
这时候，恰好有一辆汽车开到了桂花苑宾馆的大门口，老方赶紧跑出去询问了一下，继而开始跑前跑后地招呼着客人停好了汽车。
“后来呢？他就不打光棍了？老方啊，你的话不能说到一半啊！”等老方回过身来重新走进传达室里时，有人等不及似的即刻吵吵囔囔地催了起来。
“后来，也不是说他就不打光棍了，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老方在这儿天天摆龙门阵，故而他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儿像个说书的了，“后来，他不做鱼贩子，被人家请去看鱼塘了。鱼塘的老板就是龙城这边的，还是一个女的。有一年，这个女老板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千里迢迢地跑到苏北去，跑到老何的村上去承包了一个很大的鱼塘。因为她看老何是个鱼贩子，比较懂行，所以就请老何过来帮她看鱼塘了。
“所谓看鱼塘，就是在鱼塘的边上搭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小棚屋，人就在里面日夜看守着，以防别人过来偷鱼。那时候，鱼塘边上都是有人日夜看守着的，要不然在一夜之间，鱼塘里的鱼就会被别人偷得一干二净的。没有办法，我们乡下人缺钱，偷到一箩筐的鱼拿到街上卖了以后，马上转过头来，就可以去买种子、农药、化肥了……”
“话说回来，反正他是一个光棍，天天在自己的家里守着也是一个人，所以，请他去看鱼塘倒是最合适不过的了。那个女老板算是找对了人！”
“嘿嘿！她还真是找对了人！没过多久，她和老何两个人就开始勾搭上了！”
“大鱼塘一般都是坐落在村子的外面，远离村上人的视线，所以，他们孤男寡女的勾搭成奸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那个女的好歹也是一个老板，她怎么会看上老何的呢？老何长得那么难看，又是一副贱兮兮的猥琐相，她图他什么呢？！”
“图他什么？大概是图他那会儿年纪轻，干起活来格外有力气吧！”老方大概是终于逮着个机会说了一句噱头话，便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好像年纪也不轻了，你刚才不是说他当时已经三十几岁了吗？”
“可那个女老板的年纪更不轻啊，她当时都已经四十几岁了！据老何自己讲，那个女老板整整大他十二岁，刚好一轮！”
“噢，怪不得！”大家跟着惊叹起来，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再后来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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