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赖长庆

（上篇）

刀疤脸赖长庆小时候不叫刀疤脸，村里人都叫他癞子长庆。

现在赖长庆有多威风?只要听听，赖家岭的小媳妇儿们，咋哄哭闹的孩子就知道了。

闹得多凶的孩子，只要他娘说一声，“赖长庆来了。”立马就禁声了。

赖长庆一米六不到的个子，常年戴着一顶帽子。遮住脸，也遮住一头的癞子。

赖长庆五岁的时候，他爹死了，爹坟上的土没干，娘又撇下他嫁了。他从小跟着瞎了一只眼的奶奶长大。奶奶没有劳力，就靠着捡破烂养着长庆。

长庆十三岁以前是个木纳内向的孩子，每天上学回来就帮奶奶做家务。村里的孩子们没有人好好叫他名字，大家都叫他癞子长庆。他也不恼也不应。

赖长庆十四岁的时候，还没有一米四高。他跟着奶奶到邻村去看电影。

电影散场后，奶奶弯腰捡拾地上的空瓶子。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小青年一脚把瓶子踢得远远的。奶奶又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捡。那个小青年又快走几步踢开瓶子，回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把赖长庆奶奶绊倒在地。

赖长庆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了过去，到比他高了几个个头的长发青年面前。看着长发青年斜着眼睛的笑，他放开了握着的拳头，弯腰去扶奶奶。

“来，打我呀，小癞子。”那个小青年应该是太无聊了，他挑衅道。

赖长庆扶起奶奶，没有搭理那个小青年。

“想走？小癞子。”那个小青年横在他们前面，“知道这个地盘是谁的吗？是老子的，想在老子的地盘发财，也得经过老子同意不是。”

“我捡到的就这些，都给你。”赖长庆奶奶把装着破烂的袋子双手递了过去。“让我们回去吧。”

小青年后退几步，“你想臭死老子，想走？可以，让这个小癞子从我裤裆里钻过去。”小青年一边说，一边把双手抱在胸前，叉开双腿。

“长庆……”长庆奶奶叫着长庆的名字。

“钻呀，钻呀。”旁边有人起哄。

“造孽呀。”也有人摇头叹息，却没有人敢出来阻止。

赖长庆又握紧了拳头，他随手抓起一块石头，一头撞了过去。小青年猝不及防，一下子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小青年恼羞成怒，爬起来拎起赖长庆像拎一只小鸡。赖长庆一把抓住小青年的手臂死死地咬了下去，任凭小青年怎么打他，他都不松口。

直到村里管事儿的人过来拉开他们，赖长庆才松口，口中一股血腥味，却让他瞬间感到舒畅。

从此，赖长庆像食了生肉的狮子，开始变得暴虐。村里人看到他也不敢再叫他癞子长庆了，都客客气气地叫他长庆。

这年冬天，赖长庆的奶奶合上了眼。

赖长庆不上学了，班主任来家里几次，就放弃了。

赖长庆在院子里磨他爹留下的那把柴刀，刀口磨得锃亮。磨刀霍霍的声音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那么瘆人。

他买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剃了一个光头。开始在镇上晃荡，很快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跟着他们厮混。一开始他们欺负他个子小，没想到他打起架来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反而很快成了那一帮二流子的头儿。

想吃鸡子了，看看谁家的鸡子长得肥大，抓了就走。没钱花了找个铺子只要一伸手，吃吃喝喝的钱有了。他也不拘数，随便你给。做生意的人虽然恨得咬牙，想着数目不大，也就息事宁人了。

等到赖长庆二十出头的时候，已经成了他们那一片赫赫有名的人物。拘留所派出所当自己家，进进出出。

用他自己的话说，“咱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气死公安，恶心死法院。”

赖长庆二十三岁的时候看上了镇上一个姑娘，每天没事儿就在人家家门口晃悠。姑娘吓得不敢出门。她爹娘只好赶紧把闺女送到外地亲戚家，不敢让回来。

人们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他。

（下篇）

赖长庆狠，还有更狠的。

赖长庆在他中意的姑娘家门口晃荡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扎了一刀，赖长庆一回头，脸上又挨了几刀。

赖长庆眼前一黑，还没有看清楚砍他的人是谁，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等赖长庆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洁白的墙。是的，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身火辣辣地疼。护士过来给他换药，一脸都是嫌弃和不情愿。

原来，一个捡垃圾的老头把他送到了医院，救了他一命。

赖长庆看着捡垃圾老头佝偻的背影，他想起了他奶奶。

床头柜上两个干巴巴的硬馒头，几个快没有水分的水果。赖长庆鼻子发酸，他记起来小的时候，奶奶在水果市场捡了别人不要的水果，宝贝一样拿回来削给自己吃。

赖长庆出院的时候，几道疤痕斜斜的贯穿于整个面部，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怕了。村子里的孩子们看到他就赶紧绕道走开。

赖长庆回到了他和奶奶相依为命的旧屋，一连几天都没有出门。

几天后的黄昏，太阳眯缝着眼，赖长庆开始修整他家的破房子，村里也没有人过来帮他的忙。他一个人和泥，砌墙，汗水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滚下。他干一会儿，歇一会儿，把里里外外都打整一遍。

又过几天，他去镇上接回了那个捡破烂的老人，推起了奶奶留下来的小推车，开始跟着捡破烂的老人走街串巷收破烂。

赖长庆还是剃着光头，戴着鸭舌帽，一笑，脸上的刀疤狰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