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幼年能记事起就周而复始的与棉花打交道,春天铺开薄膜播种,夏天汗流浃背的在烈日下拔草掐头,秋天拖着尿素袋子弯下拾棉花,冬天在温暖的炉火旁边看电视剧边剥棉花桃子。
树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粗壮年轮递增,我从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变成了只扎马尾的小姑娘,什么都在变化,棉花却一成不变拾起来还是白花花,软绵绵的。
拾棉花我是在棉花地旁长大的孩子,听父母说有一段农忙时节外婆没有帮忙照看我,那时我还不足一岁,父亲把我放到树荫底下乘凉,他前脚刚走我就涨红脸五官皱到一起号啕大哭,父亲于心不忍便把我背到身上拾棉花,我在他背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的把我放下我立马睁开眼睛哭,他眼见实在是没辙了只能背着我继续劳作。午后的阳光灼热,风徐徐吹散黏热的空气,父亲因为我流的汗更多了。
等到我八九岁的时候,学校每年放半个月的假勤工俭学,老师基本上很少布置作业,孩子们都放下书本帮助家里务农。我同父母一起在地里干活,母亲能拾七八十公斤的棉花,我能拾二三十公斤。我戴着帽子裹上头巾,整个人都瘦瘦的,脸色发黄,吃饭时摘掉帽子刘海贴在脑门上。
只有趁着吃午饭时才能稍作休息一下,差不多到一两点左右,我们找到背阴的地方背靠棉花袋子,把尿素袋平摊摆上酱和馕,从暖瓶里倒一碗热乎乎的奶茶,一家人默默咀嚼着,有时候觉得风餐露宿不过如此。
那个时候日子过的艰苦朴素,吃根香肠都算是开荤了。毕竟父母白天忙着拾棉花,晚上还要装棉花,连睡眠的时间都很短暂。
当时对金钱一无所知,但已经深切体会到贫穷的滋味。
关于拾棉花有个小插曲,有一回二牧场的六年级学生被父亲开着拖拉机拉到棉花地勤工俭学,他们班主任阿老师是父亲的朋友,所以就顺理成章的安排到我家来体验生活。
我看着一群比我高一个头的哥哥姐姐们,在地里叽叽喳喳的用维语聊天,拿棉花桃子互相打闹,他们神情愉快的像是来参加郊游,不像我一言不发的埋头拾棉花。
父亲在他们身后转了一圈,看到有很多棉花壳上挂着没拾干净的把子,不禁的有些气愤,数落那些没有拾干净的学生。中午给学生们发了矿泉水馕和榨菜,过完秤给了工钱便打发回家了。
拾棉花种棉花的人最爱棉花,好好的棉花不拾干净似乎就对不起等了那么久的采摘期,也对不起农民们付出的心血。浇水期要带着铁锹和手电筒,穿上胶鞋,等到井水轮到自家田地经常是半夜了。黑漆漆的夜晚,手电筒是唯一的光源,周围寂静无声,一个人和广袤无垠的田地,父亲好像从未害怕过。
唯一让他汗毛竖起的夜晚是妈妈快要分娩生哥哥的时候,他去大伯家拉牛车,为了走近路独自穿过一大片棉花地,心里焦灼不安,抬起眼突然看到远处有个人好像站着。那会儿也不用浇水,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他努力镇定自己,摸了下自己的头顶和肩膀,听老人说人有三味真火,不干净的会害怕。父亲硬着头皮继续走,因为母亲还在家里等着牛车拉到镇医院生产。前方不管是什么都要走过去,越离越近发现只是一个木头桩子立在那,不由的长叹一口气虚惊一场。把牛车拉上又火急火燎把母亲送往医院。
棉花长到膝盖这么高的时候,都是父亲一个人在地里忙乎。他的打药机从手动的变成了电动,到后来更方便用拖拉机打药。
父亲当农民二十来年,他熟悉他的每一亩土地,勤勤恳恳付出了青春和汗水。
如今时境过迁,父亲也踏上外出务工的浪潮,学生时代勤工俭学拾棉花成为80后90后共同的回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