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一个“愁”字了得

一一读李清照《声声慢》

2023年12月5日  星期二  风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首词是写于诗人晚年的作品，遭遇国破家亡，家破人亡，天涯沦落之后的孤苦寂寞，悲凉愁苦的心绪，具有很强的时代特色。诗词开头连用七组叠词，分别从诗人的动作、环境、心情写起。“寻寻觅觅”是写诗人心神无主，若有所失的那种状态，她在不断寻找失落的东西，一遍又一遍，满屋子地寻找，找啊找啊找，大有非要把它找回的决心。

曾经她有过甜美的爱情，幸福的家庭，心爱的事业，优裕的生活，这一切在现实的生活中都随风而逝了。特别是拥有后的失去，给自己留下无所依归，若有所失，寂寞空虚的痛。现在想着要把这失去的一切找回来，寻求一点空虚心灵的寄托。可寻找的结果还是空虚乖冷清。

“冷冷清清”这既写在深秋时节，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环境是肃杀凄清，毫无生气的，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同时也写出了此时诗人那怕过去的一丝半缕的美好，也未曾找到，寻而未得的心境自然是十分的清冷。

“凄凄惨惨戚戚”写自己内心的愁苦，寻而未果，凄然寡欢，惨然不乐。凄凉悲苦之情，遍被身心。这三句十四个字，可分为三层由浅入深写出了心中无可排遣的愁绪，渲染了悲凉的气氛，奠定了哀婉、凄凉、愁苦的感情基调，起到了笼罩全篇的作用。同时叠字连用具有音节和谐，回环往复，一唱三叹的音乐美。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是说天气变幻无常，时暖时寒，难以调养身体，让身体不适。诗人将环境的清冷孤寂，内心的惨淡凄苦，说成是天气不佳。“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是说酒味淡泊不足以抵消晚来风急。实际上是将借酒浇愁的“愁”的用意隐去不说，不说自己愁情太浓、内心凄凉而说是酒味太薄、晚来风急。这样写在行文上有腾挪跌宕，意在言外，含蓄蕴藉之妙。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正在伤心之时，一群大雁飞鸣而过，翘首仰望，凄厉哀鸣的雁声怎不令人感伤哀痛，内心是何等凄凉。况且这大雁也是过去哀伤不乐时的见证：“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多少次的雁字回时，带着她对丈夫的无尽思念之情。旧时相识的雁群，怎不令人感伤，过去在故乡看雁，现在漂零异乡，一个旧时相识饱含着多少辛酸血泪，多少丧乱离愁之感。这“旧识相识”也点明了自己愁怀的原因是遭遇丧乱漂泊沦落所致。可见，飞过的大雁寄寓着自己的身世悲凉的之感，思念亡夫之痛，还有国破家亡之苦。

仰观天空大雁飞过，令人心生愁苦。俯看大地，遍地黄花堆积，凋零枯萎，触景生情，愁绪满怀。想当初，菊花盛开，携夫赏菊，头插菊花，花下饮酒，何等的惬意与洒脱。现如今，枯萎的菊花，堆积遍地，自己又容颜憔悴，丈夫死去，孤苦伶仃，内心凄苦忧愁，现在还有谁能与自己一同采摘菊花呢？这样的日子，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怎么才能捱到天黑呢？老天好像故意跟她做对似的，怎么就迎不来天黑呢？这大白天的让她凄凉难忍，孤独难耐，愁苦之极，简直就是有度日如年之感。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里化用温庭筠“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梧桐叶落，秋风劲吹，已是让她倍感凄凉，现在又是黄昏时分，秋雨绵绵，一点一滴敲打着梧桐树叶，发出的声响，又像是在敲击着诗人那忧愁破碎的心。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古时文人言愁，都是极力渲染愁之多，绵延不尽，李煜之“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秦观之“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李清照却不说愁之无尽，而只说自己愁之纷繁复杂，无法用一个“愁”字包括得了的，化多为少，欲说还休，表面上的戛然而止，实际上的愁情已倾泄无遗。

全诗以情见长，情景交融。以情开篇，以情终结，中间层层铺叙，以大量笔墨指写秋天景象渲染愁情。寒暖不定，情绪不平，一可愁也；秋风凄厉，酒难御寒，二可愁也；北雁南飞，思乡念旧，三可愁也；黄花老妇，两相憔悴，四可愁也；守窗独坐，天长难捱，五可愁也；雨打梧桐，心烦意乱，六可愁也。进入诗中的一切，皆可生愁、助愁，催愁、添愁。全诗笼罩在一个“愁”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