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更关心的是了解人性,而不是判断人性。
——毛姆《月亮与六便士》
《月亮与六便士》,全文既没有出现月亮,也没有六便士,毛姆信手捏来的书名却恰恰指出了矛盾与冲突的主题。写实般的虚构,谈笑风生的口吻,让人仿佛亲临现场,亲耳聆听查尔斯疯狂的一生。而人性,在毛姆看似朴实温和,实质精准犀利的笔锋下,被抽丝剥茧,卸下浓妆。
我们从哪里来?
小说以19世纪法国后期印象派画家保罗·高更为原型,毛姆却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人物。查尔斯·斯特里克兰过了大半生安稳舒适的生活: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儿女成双。在婚后的第17个年头,他似乎被雷劈中了一样,突然抛弃一切,只身去追逐梦想,去寻找故土,去解开内心不能理解的奥秘。
只为了画画而放弃所有?旁人看来,查尔斯一定是疯了。他流离于异国他乡,穷困潦倒,贫病交加,但他的精神世界却异常地饱满,仿佛他不再以肉体来感受生活,而是用心灵去拥抱世界。他语言笨拙,只会用更加笨拙的画笔来表达内心的所感所受,只有少数人,才能发现他画中原始的“美”。
除了画画,查尔斯一直在寻找他“心中的故土”,小说中对故土的描写让我情有独钟。故土,代表着我们来自的地方,但未必是我们出生或成长的地方;那是一片理想之所,它的空气、它的味道、它的形态、它的触感全部根植在我们的血液中;尽管第一次来到“故土”,仍会有一种说不清的神秘感觉:这正是我们始终怀想的栖身之地;内心顿时有了着落,心灵瞬间回归安宁。
我们从哪里来?小说中的“我”一直追踪着查尔斯的“奇事”,最终来到他的故土,看到他的精神家园:一个原始天然,远离文明社会的世外桃源。查尔斯复杂又矛盾的人性,正是来自人类自古以来根深蒂固的追求:自由。
我们是谁?
毛姆用第一人称“我”为故事穿针引线,用一个旁观者的口吻来观察世态,洞悉人性。小说中出现的人物,尽显人性百态:淳朴善良、热心程式、乐善好施、爱慕虚荣、贪图小利、薄情寡义、傲慢不屑……他们精心为自己披上一层独特的皮囊,苟存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我”的眼里,人性的矛盾是如此激烈:真诚中包裹着虚伪,高尚中隐含着卑鄙,邪恶中掩盖着善良,这些看似不相容的矛盾,竟可以共存于一颗心灵里。而查尔斯,更是一种极端矛盾的表现:他残忍冷酷,对世俗的一切不屑一顾;他有无比坚定的意志,对艺术有着本能的追求;他备受肉体的枷锁,挣扎于欲望的释放。他崇尚精神自由,用画画逃离物质世界的束缚……
我们是谁?毛姆不曾批判小说中任何人物的人性,而是如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撕开伪装的脸皮,让你看到血肉,摸到骨头。相比之下,查尔斯的人性更显得自然无修饰,他所展现的原始和纯粹,正是我们一直嗤之以鼻的,竭力隐藏的,不敢直视的“天然”。
我们到哪里去?
查尔斯来到“故土”后,与世隔绝,只专注画画。临终前,他忍受着绝症之苦,在房子四壁创作出改写现代艺术史的不朽之作。然而,他却叮嘱土著妻子,在自己死后,一把火烧了房子,杰作就这样化为乌有。
查尔斯的反常行径让人咋舌,他放弃一切,不惜任何代价,艰难跋涉来到心中的圣地;他倾其一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完成自己最伟大的艺术品;最终竟是付之一炬,他到底在追求什么?我想,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他的灵魂在火焰中解放,他的精神在燃烧中涅槃。他终于自由了。
我们到哪里去?并非说我们到某个地方,而是我们想要怎样的人生。一百多年前,奥斯卡·王尔德曾说:“我不想谋生,我想生活。”满地都是六便士,你曾想过抬头看下月亮吗?人生漫长得转瞬即逝,有人被尘埃挡住了前路,有人让星辰指明了方向。
《月亮与六便士》在毛姆游刃有余的刀锋下,展现了理想与现实、艺术与生活、自然与社会、情感与理智、物质与精神的矛盾和冲突,以及它们异常真实的一面。在他轻描淡写的夹叙夹议中,人生的意义娓娓道来: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