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挣扎

我到宿舍门口时候，手上的七个袋子仍旧滚烫，浓重的辣椒油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子。身上充满了这种味道，让我几乎呕吐。我弯下腰，后腰上匕首的刀鞘离开后背，小心翼翼地用头拱开门，双手保持着坚硬的动作，就在纤弱手臂几乎断裂的时候，终于把面搁到桌子上，还好匕首没有掉。

他们七个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还带着扭曲的笑容，我偷偷地瞅着他们，把面一份份递给他们，当最后一份也交到他们手里，七个人笑揉在一起，我想不到我哪里做错了，还是他们又想出什么招数来捉弄我。

他们迟迟没有说话，各自摆弄着自己的面，我转身想要离开，一个声音叫住我。“你等等。过来一下。”我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背后，之前我无比害怕这个人的声音，现在我期待着它的出现，可是按在匕首上的手指还是不自觉地颤了起来。

“怎么了，面买的不对吗？”我克制自己的情绪，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强壮的胖子，他的身体几乎是我的两倍。

“面是没问题，有别的事情。你过来。”他脸上仍旧保持笑容，递给我一瓶可乐。我用右手攥住背后的匕首，紧紧地握着，匕首的柄贴在我的后背上，压出一道印子。他好像看到我额头的冷汗，“你尝尝，这回真是可乐。”

我仍旧没有勇气把匕首拿出来，我想起上一瓶可乐。他们七个把一股骚味的“可乐”灌在我的嘴里，我丝毫不敢反抗，他们灌完半瓶之后放过我，我疯狂呕吐，几乎要把肠子呕出来。无论我怎么刷牙，嘴里都是屎尿一般的腥臊味儿，我想象不到他们在里面放了什么。

我告诉自己，只怪他们太心软，还让我活着，这是最痛苦的事。

我不怕他们的拳脚，他们把我打倒在地也只是身上的疼痛，我的心没有多少波澜，我甚至满怀希望，如同武侠剧一般站起身来，用绝世武功来还击，虽然不可能，但从未失去希望。我只害怕他们的羞辱，一旦我的心被打倒在地，我就真的无力挣扎了。

我的右手松开了，没有办法拿出匕首，我用它接过可乐，皱着眉心，一口气把它灌在嘴里，他没有说谎，可乐是真的，味道还不错。我不知道胖子在搞什么鬼，难道可乐里放了什么药物，最好是毒药，能够帮帮我，毕竟我没有杀掉自己的勇气。

“你到底什么意思？”想到了死，我的语气突然硬气了许多。

“没什么，就是要你帮个忙。当然对你也有好处，不止是这瓶可乐，只要你帮我做成这件事，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

我扔掉可乐瓶子，偷偷地把右手放回腰间，我一直认为只有我后背的匕首能够救我，可以有其他方式？我的情绪难以抑制，嗓音也变得急切起来，“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今天傍晚6：30你从窗外拍几张103宿舍的照片就行，到时候我给你我的手机，只需要你机灵点。拍好之后，我们就再也不会打扰你，你想学习就学习，想干什么干什么，再也没有干扰你，也没人揍你。你说合适吗？”

“好。”这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想不到比这个更小的代价了。

傍晚，我拿着胖子的手机，到了宿舍楼外，我在那里徘徊，偷偷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是18:25，我开始想这件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

103宿舍住着一个体育老师，神神叨叨的疯子。他曾经并不教体育，而是教数学，还是班主任，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也是听说，不知道是否属实。他们说，这老师曾经打了班上的一个学生，学生挺有背景，家里人叫来二十多个人来揍这个老师，他和二十多个壮小伙子打架愣是没吃亏。学校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毕竟他也是受害者，就免了他的班主任，让他当体育老师。还有人传的更离谱，他们说自那以后，这老师随身要带着两把刀，一把长的放在随身的背包里，一把短的放在身上。他们说这老师就像日本人一样，用一把刀杀人，短刀自杀，杀的人多了一定会被判死刑，所以自杀。

告诉我这些的是一个藏族的同学，我腰上别着的匕首就是他送我的，我们都没有朋友，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他告诉我，如果忍不下去了就下手，大不了一死，也不能窝囊一辈子。他和我的身材差不多，一样矮小，可是从没有一个人敢欺负他。他看到我受欺负的时候从不帮我，总是冷漠地走过去，后来他送给我这把匕首，我仍然记得他的话，

“人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那把匕首一直藏在我身上，从未动过，就像他形容的我一样，我没有一点骨气。

时间已经走到18:30，四周没有人，我不再犹豫，踮起脚趴在103的窗户上，拿出手机，透过手机屏幕，和窗帘的缝隙，看向宿舍里的世界。

我只能看到厚厚的蒸汽，好像屋子里藏了一朵云，窗户的挡不住隐隐的香气，让我感到紧张。当蒸汽四处消散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生，裸体，浑身湿漉漉的，她正用毛巾揉着长发，我的心跌倒谷底，呼吸骤停，我当然认识她，她经常来我的梦里，却没有想到今天亲眼见到没有穿衣服的她，这比意淫的梦境更让我感到羞赧。

之前的我在她面前只是卑微，而现在却是猥琐的偷窥狂，可又有什么分别呢？她永远不会注意到我，即使我现在看光了她的身子，我也只是个流氓，和她没有任何交集。我紧闭着眼睛，点下了快门。

一道亮光如同闪电，透过我的眼皮，撕破傍晚的宁静，宿舍里的女生大喊，“啊，有流氓！”我竟然没有关掉闪光灯，现在她终于看到我了。

体育老师拿着一把刀追出来，和传言不同，是一把菜刀。我想逃，腿却融化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愣愣的看着拿着刀的体育老师。在他要砍我的时候，跟他一起来的老师拦住了他，大声喊着，

“别冲动，学校来处理，学校来处理。”

“我要骟了你这个王八蛋。”老师越来越多，四五个人死命地拉着他，我才没被菜刀砍到。

我一句话说不出来，任由几个人把我扭到了办公室，我的腿一点力量也没有了，我想他们揪着我就好像一条死鱼。

“带手机，还偷拍女生洗澡，你胆子不小啊。”一个女老师揶揄道，马上就有个男老师回应，“这种人直接开除行了。我是教不了这种学生。”

“这不是我的手机。”我站在他们面前，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忍不住说了这句话。

我的班主任正拿着手机翻阅，他面无表情，听到我说的话之后看向我，“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是胖子的。”我决定要鱼死网破。

“嘴硬。这个手机里通讯录里只有一个电话，还署名‘家’，要不要我打过去验证一下呢。”

胖子给我手机之后，我没有动过，只是用了一下拍照功能，手机里一定会有胖子用过的痕迹。这个家应该就是胖子父母的电话吧，反正我已经被人发现了，我逃不了惩罚，我不能让他那么舒服地活着，我告诉班主任，“打吧。”

电话接通，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让我感到厌烦。果然，我还是被算计了，接电话的是我爸。

十分钟后我爸赶来学校，他开始打我，比那些人打得还要疼。我一直觉得我爸就我弟一个儿子，我是那个家里最不受欢迎的人。我第一次在学校挨打，我向他求助，他当时喝醉了，反手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有本事自己去打回来，怂的都不如你弟弟。”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所以以后我挨打受气的时候再也不会告诉他。

我的人生毫无意义，若我死了，我爸可以好好地养活我弟，让他考个好学校。我学习差的太多，已经不可能了。

我拔出背后的匕首，冲着老师们和我爸，他们退开了一步，看着我目瞪口呆。刀上有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十分渗人，这把刀插在身上什么感觉，插到哪里才会死？我不知道，但是我一旦拿出来就意味着必须这么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我把匕首插在我的肚子上，鲜血汩汩地流，我只是觉得疼，躺在地上，没有死，我真的很怂，不敢对着自己的心脏下手。

警察把我带走的时候，我肚子上的伤已经好了。

那天，一个同学嗅到了我们宿舍的血腥味，然后发现了他们七个人的尸体，而罪证就是我身上那柄带血的匕首，上面沾着八个人个血。其实我不想自杀，胖子死之前对我说，这把刀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