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的工作,家里渐渐好了起来,尽管父亲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二十几块钱,但在那个时候,村人用架子车拉满满一车甘草到咸阳去卖,也只不过卖几块而已。父亲这样稳定每个月都有工资的日子,在村人眼里还是很羡慕的。
父亲也很满足,虽然工厂里的活也不轻松,但比在家里轻了好多,父亲是能承受的,关键是能有饭吃。
父亲是一个体力不好的人。在他的记忆里,去北山拉柴是最痛苦的事。
家乡地形平坦,乡人主要是种庄稼,除了庄稼的秸秆,没有别的柴火。
所以每年村人都要去北山拉柴,因为路途遥远,山中的路崎岖难行,一般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因而每次都是村里的青壮年组成一个车队,大家一起,上下山的时候可以相互帮忙,夜宿山里也有伴。
去的时候是空车,大家拉得松快。等到了山里,砍柴对于经常下苦力的汉子们来说没什么,但是没有水就很难受。
遇到冬季有雪的时候,他们就捧了雪放到缸子里用火去烧。父亲说,雪看起来是白白的,但是化了以后,底下总是有一层泥浆子,喝些上面稍清的雪水,再啃些从家里带的干馍,继续砍柴,累了就躺在斜坡上歇一会。
这样,大家往往要砍上一整天,才能将自己的架子车装满。装满之后,真正的挑战才开始。
要把满满一车湿柴从坡底拉到山路上,对单个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于是大家同心协力,四五个人一辆车,连拉带推,将一辆辆车送上山。
经过几天的劳碌,此时大家都精疲力尽,遇到山里一户人家娶亲,大家上前讨水喝。人家说,给些吃的可以,但是没有水,山里水艰难,他们家娶媳妇给客人的水都不够。
一步一步艰难地拉着车回来,到了家门口,父亲丢下车子,累得瘫在地上不能动,被人背进家里放在炕上。
沉重的劳动让体力本就不太好的父亲对重体力劳动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以至于在以后的很多年,只要有重体力劳动,父亲都很不安。
进省城工作解救了父亲,父亲在工厂里勤勤恳恳,每个月领了工资只给自己留五块钱,剩下的全部交给二伯。那时爷爷已经过逝,家里是二伯当家。
父亲知道家里生活艰难,在厂里尽量少吃,将剩下的粮票换成就面粉和杂粮。不只是父亲,那时和他一起进厂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大家骑着自行车,将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粮食驮在自行车上,从西安一直骑到家里。
近百公里的路,驮着百十来斤的粮食,一群年轻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和骄傲。他们也能养家,能为家里做贡献。
奶奶穿上了绒衣,是父亲在西安给奶奶买的。那时的绒衣是新兴起来的衣服,村里的婆婆们很羡慕,用手摸了又摸,直感叹这衣服又软又暖和。
奶奶的炕席下还压着一元、两元、五元,甚至十元面值的钱。虽然奶奶不认识字,不知道这到底是多少钱,但她依然很高兴。
奶奶给堂姐抽出一张两元的票子让去买棉线,堂姐大声说:“这不够!”笑嘻嘻又从奶奶手里抢过一张两元的票子。
奶奶骂:“一天天就会哄我,你三爸给我的时候,说这是两元的,怎么就不够了呢?”
堂姐早就跑远了。回来的时候,兜里准会装很多的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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