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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杨柳依依,风很轻,轻轻地飘过湖面,些许波纹荡漾开来。
堤岸如茵,不知名的花儿在风拂下轻轻摇曳。
少年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头,口角边咬着草根,微眯着双眼,似乎很享受这片刻光阴。
他旁边坐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静静地坐在一旁,很认真地数着数。
“一根,两根,三根……”
“灵雨,你在干嘛?”他问了小女孩一句。
“我在数子语哥哥的睫毛呀。”小女孩嫣然一笑,光彩绝伦。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怔了一下,很快又别过头去,面朝着天。
“子语哥哥,你把眼睛闭上,刚刚我还没数完呢?”
“好。”他轻轻说道,双目闭合。虽然眼中没有了风景,但他最美丽的风景已经留在了心里。
秋叶落地,肃杀绝伦,远山的枫叶更添几处风情,像一袭红衣,像一朝云霞。
“灵雨,你看那枫叶。”他抬手指着远处。
“好美啊,就像一个出阁的新娘子。”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善良的少女了。
“我相信,出阁时,灵雨一定比她更美。”他打趣道。
她双脸微红,露出小女子忸怩之态,低着头看了一眼:“我――”
“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他打断了她的话,转身离去。
七路亭,
“灵雨,我有话对你说。”
“子语哥哥,你说。”
“我要离开这里。”
“这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离开?”她摇了摇他的衣袖。
“这里很好,我也舍不得。只是,我还有该做的事没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玉门关外的风不再那么冷的时候,我或许会回来。”
她听见“玉门关”这三字,便知道他此番何去。战戈一起,将门的子弟岂能在温柔乡。
“灵雨,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嗯。”她低着头,手指拨弄着裙带。
“我――”
“语儿,该走了。”一位身披重铠的中年男子对他言道,黝黑的盔甲散发着沉重的杀气,灰色的袍子上落满了血渍。时间久远的原因,故此红色的血迹已然是黑色,看得出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皱纹爬满了眼角,深邃而古浊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无奈。
王侯将相的荣誉是用鲜血换来的,太平时代的将侯之家无疑是风光的,可兵祸一起,便要做好马革裹尸还的准备,这无关圣谕,这是将门的职责,也是荣耀。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继而抬起头望了望天,试图想收回什么东西,看了一眼父亲:“是,父亲。”
本想对她说的话,那话到了嘴边,却也说不出来了。
“子伯伯好。”灵雨向中年男子侧身行礼道。
“嗯。”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策马离去。他知道,年轻人事还需要年轻人自己去处理,人总要学会去面对一些残酷的现实,这是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雨,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一直把你当做我妹妹。”
“妹妹?难道子语哥哥一直把我当做――”
他打断了她,嘴角一动:“没错,希望你能理解。”言落,提马而去。
建业十三年,敌寇克玉门,圣上龙颜大怒,限子帅三日内夺回玉门关,据守玉门,圣上已派三路大军即往玉门,一个月后,合而围之,一举溃敌。
天色启明,兵祸伊始,薄薄的轻雾里响起了刀戈的切伐声,铁骑漫漫,扬起了一层黄色的风沙,在晨雾中云涌。
玉门关,羽箭在弦,一号而百出,空中布满了箭雨,军士在城楼下厮杀。
一支血色的羽箭穿透了统帅的盔甲,他的父亲中箭而倒。
入夜,烛影摇摇,卧榻下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厚重的盔甲脱落在一旁。
他仿佛觉得父亲一下老了好几十岁,鬓角早已爬满了白发。
“父亲!”
“语儿,为父的伤势自己清楚,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遗志,玉门关绝对不能让于敌手,否则无颜面对圣上。”
将军气若游丝:“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一言落,深邃的眼神没有了生气。
翌日,他承遗志,走到将士前,面对着全军将士喊道:“倾尽甲兵,夺回玉门!”
众将士一呼百应,枪戟如林,奋喊着:“倾尽甲兵,夺回玉门!”
自古兵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战之下,克敌一万,而自损五千。
第二日,杀敌三千,自损两千。
...
一月后,他麾下仅有十八骑,所幸的是王师已到。
次日,王师克敌,敌亡漠北。(亡:逃走)
玉门关内,王师还归,犒劳三军,宴席三日,久久不散,
玉门关外,他站在那里,眼前是无数个坟茔,新土黄泥,他沉默了,后面站了一个青年,他叫齐鸣,是他的副将。
胡笳鸣,勾月而出,箫声呜咽,吹落了将士们的华发,吹落了将士们的眼泪。
“你知道楚霸王为什么不肯过江东?”他问齐鸣。
将军:“因为,江东八千子弟随他过江,除了他竟无一人生还,或许父老能原谅他,可他自己不能原谅他自己。”
“乌江易渡,霸业难成。”将军落泪道,“父亲麾下精骑三万,如今唯剩下你们几人,叫我如何——”
“将军,此番休去。”齐鸣跪在地上,恳切道。
红袍长翻,长枪染血,铠甲有些破败,锁甲处血渍斑斑,他持枪负后:“令若不从,百死莫辞!”
如果风能吹到那的话,他想让她知道曾经藏在心中的答案。
“齐鸣,征战后,你对她说,叫她不必等了,帮我照顾好她。”
“记着,以后遇见喜欢的女孩子,若是有万山相阻,也要义无反顾地追下去。因为错过了,后悔连埋在坟墓的意义也没有了。”说完,将军扬起长鞭,铁骑绝尘而去。
云霞似火,红袍如焰,远处的荒草渐渐隐没着铁骑……
玉门关外,阗静四野,星垂平野,天地一片苍茫。谁还记得此处的玉门几年前尸骨累累,城楼上血渍斑斑呢?
长安殿前,长袖善舞,君臣言笑,夜夜笙歌处,谁听见黑夜中的捣衣声呢?
“一根,两根,三根...”她对着虚空数着数。
一个黄口小儿推门而入,看着她,不解问道:“娘亲,您在干什么?”
她脱口而出:“数睫毛——”
“睫毛有什么好数的。”他晃了晃脑袋,“娘亲,今天爹爹教孩儿一首诗,我背与娘亲听听。”
“好啊。”
“.....春风不度玉门关。”一小孩朗朗道,“娘亲,您怎么哭了?”
“玉门……”
“你这个骗子。”两颗清泪从她那娇好的脸庞滑落。
关外的人永远留在了关外,关内的人虽在关内,可她的心呢?
十年后,漠北的西口有间客栈,有一位说书人在那里道:“....十年前,有一位将军率领三十五个铁骑奔袭于此,俘虏了楼兰数百名王公贵胄。”他说到此处,便买了关子,喝完壶中的茶。
“后来怎么样了?”一个年轻人探过头来问道,群人也争相询问。
说书人笑而不语,指了指茶壶。
年轻人心灵慧智,对小二喊道:“小二,来一壶上好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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