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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发生在2005年的暮春时分。
2005年5月里的一个周末,按照上级要求,学校安排,老师带领,我们一行若干人前往灵台县城参加“全国中学生奥林匹克英语能力竞赛”,简称“NEPCS”。这个竞赛分为好几个层次,我们参加的这个是初赛,也就是预选赛。
那时候我们的英语教育从初一认识字母开始,不像现在,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什么是A、B、C,而我们学前班才开始跟着老师念a、o、e。
那时候邵寨中学的学生们为了表达对于学习英语和汉语的难受,反感,无奈,如此调侃:不学A、B、C,照样能喝水;不学a、o、e,照样能吃馍。你可别说,这群坏小子还是挺有才的,脑子还是够用的,说起段子来那是一套一套的,简直可以说是文思泉涌,才思敏捷。但老师们听到了肯定会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时间和精力不去用来好好学习,提高成绩,反而浪费在这些琐事上,夸夸其谈,洋洋得意,不求上进,不知所谓。”
一行若干人,因为我实在忘记具体人数了。我记得有一班的王宏伟,也是我的小学同学,来自香盘村。此外还有三班的马燕,一个女生,来自新民村。再就是四班的冯丽媛,我的同班女同学,来自东坪村。当然,带队老师我知道,是我们四班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Mr张。
车是公共汽车,满座不足40人,大概早上8点30分从邵寨出发,票价5元,车程大概一个小时。
由于考试时间是上午11点30分,为时尚早,于是我们决定集体去爬荆山。
荆山是灵台县城内名山,上有国家4A级旅游景区“灵台荆山森林公园”,灵台县博物馆,以及三贤祠、朝晖亭、夕照亭、玉皇阁、仿古城墙、瞭望台等人文景观。当然少不了灵台县的地标建筑——周文王用以祭天安民的古灵台遗址,还有存世800多年的省级文物“金代明昌铁钟”,以及灵台县的最高学府——甘肃省灵台县第一中学。
我们拾级而上,沿途参观了好些名胜古迹。站在半山腰看,灵台县城宛如一个婴儿,徜徉在群山围成的襁褓里。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北宋政治家、文学家欧阳文忠公《醉翁亭记》的首句——环滁皆山也。灵台县城南有南山,这只是当地人的称呼,并不是东晋诗人陶元亮《饮酒》(其五)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说的那个“南山”。灵台县城的东方、东南方和东北分方向别是邵寨镇、新开乡和独店镇,高志山如老牛静卧,盘亘于此。大概“高志”此名取自《诸葛亮集·诫外甥书》中“夫志当存高远”之意。西北方的群山脚下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听说通向星火、五星、梁原、龙门等乡镇。正北方也是大山横亘,上去就是瓦玉,通向西屯、什字等乡镇,也可以经此去往隔壁泾川县和平凉市区。
达溪河如同这身襁褓上缠绕的一条发光的带子,它从县城西北蜿蜒而来,转向城南,绕城而过,去往东北。河水很浅,也不甚宽阔,在阳光的照耀下河面泛起点点金光,像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鳞片,闪闪发亮,也把富饶、安逸、平和、顺遂带给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壤。
就在那时那刻,我看见也听见了暮春早晨十点多钟灵台县城最为真实的一面——树木正在生长,沐浴着阳光;鲜花正在吐艳,散发着芬芳;河水正在流淌,亲吻着清风;商场正在营业,喇叭在回响;人民正在生产,走在大道上。
我们终于登顶,视野出奇地广阔,天空就在头顶,未来只手可握。
最后我们还是下了山,走的是荆山背后的一条土路,考试时间临近了。
那时候灵台一中新的教学楼已经建好,但只供高一和高二学生使用,高三学生还在老楼里,旁边就是实验楼,实验楼对面是教职工宿舍。位于登山主干道左侧的学生宿舍楼还没有收拾停当,部分女生住在教学楼旁边的一栋大楼中,和女老师同住。
这座楼前面是两个篮球场,紧挨着教学楼前面的喷泉广场。
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情况,当时我还没有考入灵台一中,所见所得只能算是一位过客的匆匆一瞥。
就在当年的前一年,初中二年级,我学到了一篇题目为《十三岁的际遇》的课文,作者是北大才女田晓菲,她在13岁那年被北京大学西语系破格录取。原文是这样开头的:
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北大”,是在我七岁的时候。那天,偶尔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片沉静而美丽的湖光塔影。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似曾相识的风景,一些莫名的惊奇、喜悦与感动,从自己那充满渴望的内心悄悄升起。母亲告诉我:这,就是北大。
十岁,乘汽车从北大校门口经过,身边的阿姨唤我快看快看,我却扭过头去,口里说着:才不呢!现在若看了,以后再来上学不就“不新鲜”了吗?
可见天才就是天才,才女就是才女。2004年,虽然距离中考还有一年,但是我明白,自己有很大概率可以考上灵台一中,但那时可没有别人那样的自信与霸气,毕竟我只是来自乡下的一名普通学子,知识贫乏,见识稀少。正如田晓菲在这篇文章中后面写道:
不知怎么,我回忆起了1983年在青岛过夏令营时发生的一件事情:记得那时灯已熄了,我们在黑暗里躺在床上,随意聊着天儿。我和领队的那个小小的女老师正说得津津有味,我上铺的女孩却忽然哭了起来。我们惊讶地问她怎么了,她呜咽着答道:“你们知道得那么多,可我什么也不懂……”如今,我和女老师的谈话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可那女孩子的呜咽反倒长久而清晰地留存在心中。当我随着面孔尚未记熟的新同学一起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我似乎刚刚理解了那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抽泣的女孩……
很多时候,对于这个日新月异、美轮美奂的世界来说,我们永远只能保持谦卑、谦逊的姿态,因为我们永远是“那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抽泣的女孩”。
全国中学生奥林匹克英语能力竞赛,对于初一才接触英语的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长达20多页的试卷,看了真让人头皮发麻,而且还有30分钟的听力试题,专门考察中学生的听说能力。而考试时间呢,和平时英语考试一样,120分钟。但平时英语考试试卷顶多4页,所以在拿到试卷的那一刻,我明白自己就是来走个过场,自己的英语水准完全就是一个笑话。听力完成之后只剩下90分钟,我读完整个试卷都是个问题,因为其中夹杂了许多我根本不认识的单词,更别说答题了。
我的考号是100,但我估计满分150我连零头50分都达不到。
从教室出来的时候我找到了同校同学,大家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唯有脸色发白,心力憔悴而已。
回去的时候我遇到了大麻烦——我与老师、同学们走散了,错过了下午2点30分左右出发的公共汽车。
那时候没有手机,无法联络,我们又没有相约回家的时间与地点,因此我赶忙沿着来路返回。对了,你没看错,是走回去。
灵台县到邵寨镇路程大概是35公里,成年人的步行速度大约为6公里每小时。也就是说,在精力充沛的情况下,路上毫不停歇与耽搁,我回到家差不多得6个小时左右。此时已是下午2点40分,回到家天早已黑了。
但那时我根本不懂这些,也不在乎,“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只知道得马上动身,早走一步早回到家。
下了荆山,经过新华书店和县政府门口,走过东沟桥,出了东门,沿着灵雷公路,我开始返家。
灵雷公路是灵台县到邵寨镇雷家河村这一段县级公路,虽然弯弯绕绕,但胜在平坦,没有过大或者过小的坡度。一旦进入雷家河地界,就开始爬坡了,从山脚到山顶有着百来米高的落差,中间全部是之字形的盘山公路。
到达山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我根本不知道前路还有多长。这个地方就是邵寨人口中所说的“瞭子岔”,前不见村,后不见店,距离最近的村庄三里塬村还有好几公里路程。当年,我的乡亲,害死丈夫的马栓梅经过人民公审后,被枪毙在这里。
那时天色逐渐暗淡,夕阳快要跌落西山,黄昏走到了尽头,寒气降临,夜幕开始徐徐落下。正当我腹内空空,没有水源,走投无路之际,前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王光军骑着摩托车经过我的身边,一眼就认出我来,当即停车,脱下头盔,一面叫我上车,一面问我情况。
坐在王老师的摩托车后座上,我才一五一十地道出“沦落至此”的原因。就这样,又经过二十多公里的车程,我才回到邵寨中学。
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老师的住房内还亮着点点灯光。偌大的校园静得可怕,只有晚风还在四处游荡,松柏站立如驼背老翁,教学楼仿佛一尊远古巨兽,将欲择人而噬。准确来说,我受到了惊吓。
将表姐托我捎带的一包衣物交给妗子后,我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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