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光着身子蹲在地头吃着家里送来的午饭，汗珠顺着肚皮和背部流下湿了裤腰。老牛在一旁喝着桶里的水，蜷着躺在地头耍舌头。村里的地都分在半山上是个坡，雨水也停不住得不停照看。王志每天赶着家里有两头牛耕地，怕累着就让它们一个上午耕一个下午耕。
王强每天送午饭给他爹，送去了就到山顶砍点柴。等太阳落山就同王志一块回家。村子的人家里都是这样，一辈子几代人围着一块地转。天景好点就收成好。
政府给各乡镇下了指标，今年的粮食收成得比去年上升2%，政府也给各村派了几位专家前去指导。李村长每天都在大喇叭喊：距离专家到村只有3(2、1）天了，请各位村民拿起我们的热情好客迎接他们。王志可激动了，想着今年能有个好的丰收，天天数着还剩几天。
专家坐着车开往村里，李村长让每家派一个人到村口迎接。可只有王志一个人去了，同村的人拉着牛在低头耕作就为了那2%。
“这里就是土坡村吧。”赵专家扶了眼镜架说。
“是是是，听说你们是来指导我们种地的。我是村里的村长，这几天有什么事找我就好。”村长伸手过去想要握手。
“对，我是负责土地农物的，我旁边的是唐同志，他这次给你们带来一个好东西。”
“好的，好的，那我先带你去住处看看，把行李先放下。”
“好好好，那就麻烦村长了。”
互相说着俗套的话到村里安排的住处铺了褥子、洗了手就被王志拉去家里吃午饭了。特地杀了只鸡，砍柴生火烧水做饭。
这是王志今年第一次中午在家吃饭，村长作陪也顺带在王志家吃了。唐专家说：“像你们这种砍柴生火再做饭一般得多久啊。”
“一个小时左右吧。”村长抢先了王志一句说。
“我准备在你们村每家挖一个池子，将你们的茅厕里还有家禽的粪便倒进去，时间长了会产生一种气体。然后再用管子通给厨房用。这样就不用你们这么麻烦了，还不用去山上砍柴，省了劳动力就可以多开一些荒地了。”唐专家还一边用手比划。
王志听了个云里雾里啥也没明白。“那气体通厨房还不得臭死。”
“不会，专门有一套设施的。这你不用担心。”唐专家很自信的说。
“现在是这个项目的初期，咱们村是实验村各种费用不收的。”赵专家补充说。
“现在得找一户人家先搞起来，让村民了解了解。”唐专家给村长说。
“我家，就从我家开始吧。”王志声糙音大的讲。
“好，那吃完饭再具体商量商量。”唐专家说。
午饭后王志和专家在院子里规划在哪挖池子。王强拉着牛去耕地，村长陪赵专家也去地里转去了。
村里人看见专家来地里也都赶去问好，王强顶着午后的太阳拉着牛耕地。
赵专家看村民们都很热情，“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哈。”
王二说：“半坡地牛不好耕，上坡累走得慢，一天也耕不了多少。”
赵专家听后正看见王强在那耕地。“哎哎哎，你怎么能这样耕地呢。”
“你这么耕，上坡牛太累了影响效率。你这样下坡的时候耕，上坡就让牛走上来就好。”听着专家的话王强拉着牛更了一下午。
王志从家里赶来看见儿子让牛上坡的时候不耕地。走过去就是一顿臭骂：“你闲的，牛上坡白走呢，你耕个屁耕。”
王强说：“是赵专家让这样耕的。”
“奥，那应该还是有道理的，今天就这样，回家把院子收拾了准备挖池子。”
王家父子拉着牛扛着锄头就回家了，在家里挖了三四天。唐专家联系送的设备都送来了。王志将自家茅，房和鸡圈猪圈的粪都倒在了池子里。专家指挥着王强将管子通上，厨房也配上了灶头。
之后两位专家每天轮流在村民们家吃饭，每一户都会杀鸡宰猪的。短短两个星期就有十户人家挖好了池子，地里的牛同样很累，但每天耕的地少了一半。
专家的指导工作结束了，村里少了几只鸡几头猪。村里的人开始觉得专家说得不靠谱，耕地按照原来的耕了。王强给父亲说：“他们是专家，可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还没有他们懂得多了。这样耕地牛累着了地还少耕了。”王志不听依旧按着专家说得做。
时日一晃到了秋收，村子的任务完成了，还比上一年多3%。只是王志家亏了，少得太多，都抵不上去年买种子的钱。王志眼瞅着自己的地和打出来的粮食活生生气病了。这一病就没再起来，入了冬就去世了。
王强按着村长说的，给远方的和邻近的王家叔伯弟兄和表兄弟发了丧帖。王志出殡的那天来了许多人，王强之前都没有见过，可他们都比王强哭得伤心。王志躺在棺材里，活着的人给他置办丧事。将他养了几年的猪、羊都宰了，在酒席上吃着说着也笑着。烧了纸钱将王志埋在自家的地里，那些王强从来没见过的人也都走了。只留下了母亲和自己还有那两头牛。
日子依旧过着，家里也用上了池子发酵出来的气。王强开始每天在地里按照原来的习惯拉牛耕地，耕到父亲坟头还要抱怨几句：死都死了，还占了块地连麦子都种不了了。
家里的池子因为倒进去的粪便发酵完全产不了气了，可池子深又清理不出来。可家里有没有柴了，王志开始每天上午拉牛去耕地，下午去山里砍柴。
王强每天忙得不停，他想想前几年的那两位专家，越想越气，打算去县里找他们。
王强和同村的两个人赶着马车到了县里，四下打听找到了负责单位。王强向值班的同志询问道：“前几年在土坡村指导工作的赵专家和唐专家在不。”
“他们因为当年土坡村粮食增加不少。指导有功没过多久就被升官去了市里。”
王强失落地走出单位大门，赶在天黑前回了村。回家母亲给生火热了饭，王强吃了两口就回房睡觉了，可迟迟睡不着。
一大早拉着牛就去地里了，坐在父亲的坟边点了根烟放在坟旁，给自己也点了根烟。自言自语道：别人升官发财，苦我们担着。地里的事还得我们祖祖辈辈的农民来干。
说完掐灭烟就拉牛一边一边耕地，阳光洒在他佝偻的背上显得些许阴暗。
投稿：岁月拾遗优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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