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周康总算知道什么才是现实,而什么又是命运。
他后悔了,后悔加入刀疤门,后悔爱上蒋思媛。
可后悔有什么用呢?没人能预知未来,当然周康也不能,于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只能选择面对。
于是,在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后,周康走近了那家不起眼的小商铺。
“客官需要点什么?”商铺老板笑着迎了上来。
“翡翠。”周康沉声道。
老板表现出一副惊讶模样,道:“呦!那可是稀罕物,客官随我来了。”
于是,在这个老板的带领下,周康进了一间小屋,这屋子实在小的可怜,不过却没有翡翠,而是放着一排排木架,木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牌子。有木的,铜的,铁的,银的,金的。
周康望着那一块块牌子,一个个名字在他眼前飘过,他知道,马上,这些人就会死了,刀疤门会陆续发出追杀令,终于蒋思媛三个字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周康实在不清楚,蒋思媛究竟怎么得罪了刀疤门,为何要杀她。也许吧!她什么都没做,而有时候,刀疤门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周康慢慢伸出手,轻轻抓住了那快木牌,那块写着蒋思媛名字的木牌。
“你决定了?”身后,响起了刚才那个老板的声音。此时,他早已换了另外一副模样,脸色阴沉,目光淡定,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渺小。
许久,周康慢慢松开了手,他没有摘下那块牌子,而是摘下了另一块,一块金牌,这里唯一的一块金牌。
那个老板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道:“好,那你跟我来。”
于是,周康又被带到了另外一间同样的屋子,只是与那间屋子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木架,而是被一排排柜子堆满了。
那老板很自然地走到一个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周康,道:“好了,你可以去了。”
周康接过那张纸,惊讶之态在他脸上暴露无疑,禁不住道:“赵总管,就这些?”
那个赵总管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要知道,你摘的是金牌,能让刀疤门把名字刻在金牌上的人有几个?所以,他绝对不好对付。”说完,赵总管轻轻走了出去,在他出门的一刹那,突然又转过了身,道:“对了,我要告诉你,那个李子爵是李缓的儿子,你知道,李缓是谁。所以,若是你真能杀了他,掌门定会答应你的要求。”
周康终于有些怕了,他拿着那张纸和那个金色牌子,茫然走出了这个小商铺。
他当然知道李缓,不仅他知道,整个刀疤门都知道。李缓就是当年险些逃过刀疤门三道追杀令的人。
刀疤门的追杀令,那是令江湖闻风丧胆的东西,若是一个人被列为刀疤门要杀的人的时候,刀疤的就会发出三道追杀令,若是被杀的人有能力,逃过这三道追杀令,那么他便自由了,便没有危险了。
可每个江湖人都知道,一直到今天,除了那个李缓,没有人逃得过去,甚至就连那个李缓,最后也死在了第三道追杀令下。
李缓的罪过每个人都清楚,他是叛徒,不仅叛变了刀疤门,而且偷走了刀疤门的至宝——大漠狼烟剑以及大漠狼烟剑法。
可李缓死了多年,刀疤门就是无法找到自己的至宝,后来,他们终于知道,原来李缓有一个儿子,叫李子爵。而所有的秘密都在这个李子爵身上,所以,刀疤门与李缓的对决还没有结束。
这些信息在周康的脑海中不住的翻腾,直到太阳落山,直到雪花飘洒。
但周康必须要动身了,他要去雪山镇。那是那张纸上唯一的信息,李子爵在雪山镇。
雪山镇是建在雪山下面的,这里常年覆盖着积雪,仿佛所有的时候都是冬天。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冬天是一个迷人的季节。
在落满雪的大街上,一个乞丐摇摇晃晃地走着,他好像喝了许多酒。于是,在一辆马车贴身而过的时候,乞丐倒下了。
一阵愤怒的谩骂声自马车里传了出来,不过,很快,声音就消失了。并不是马车走远了,而是因为马车前面站了一个人。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人。刀疤是刀疤门的标志,而这个江湖皆知。
能坐马车的人都有点身份,所以对于江湖上的一些事情,这些人也是十分清楚的。
于是,很快,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一身华贵衣服的公子。这公子长了一张白净脸庞,他的脸太白了,就像飘了满地的雪。
这人急忙小步跑到那脸带刀疤的人跟前,恭敬施礼,道:“原来是刀疤门的贵客,不知来此地要做什么呢?”
来的自然是周康,他瞥了一眼这人,道:“刀疤门人出现,还有别的事情吗?当然是杀人。”
那白脸男子明显吓得一哆嗦,急忙跪倒磕头道:“不知爷要杀谁?”
周康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白天下。”
周康点了点头,道:“白天下,嗯!好,那我问你,这镇上可有一个叫李子爵的人?”
白天下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好像没有。”
“什么?”周康冷冷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白天下急忙道:“我查,我马上派人去查。”
周康点了点头,道:“越快越好,三日之内,若查不出,那可别怪我不讲情面。若查出来,就到这里来找我。”说话间,声音却是渐渐远了。
许久,白天下才敢慢慢抬起头,他小心看了看四周,街上哪有什么人,甚至就连刚才那个乞丐都消失了。于是,他急忙站了起来,对车夫道:“快,回府,派全府的人,去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出李子爵。”
春雪楼,这是雪山镇上唯一一家酒楼,这里有酒,有佳肴。各地的奇人异士聚在此处,文人墨客也是争相来访,几乎每天座无虚席,热闹非凡。不过,今日这里却有些冷清,因为,今天来了一位客人——周康。他当然不是普通的客人,他脸上带着刀疤,所以他虽然坐在酒楼的一个角落,但却没人敢再踏进这酒楼。
一旁的掌柜伙计早侍立一侧,唯恐招待不周。
不过,就在大家都避之不及的时候,有人却偏偏往枪口上撞。
这是一个乞丐,或许他找到了一条自认为能让自己发财的路,所以变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于是,那个乞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这家酒楼。
伙计吓坏了,急忙拦住了他,小声呵斥道:“臭要饭的,今天我们这里有贵客,你快点滚,要不然,我他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乞丐丝毫不以为意,故意大声道:“这是酒楼,难不成还不让我喝酒?不让我吃饭了?”
伙计看了看周康,见他仍旧一副一直没变的模样,禁不住送了口气,道:“酒楼,当然能喝酒吃饭,可你有钱吗?”
“没有,不过,有人要请我。”
伙计闻言朝外望了望,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人,便道:“胡说,你个臭要饭的,谁会请你?”
“李子爵,李子爵要请我。”
伙计当然不解,不过,还不等他开口,身后便传来周康的声音:“别拦他了,让他到这儿来坐。”
伙计急忙陪笑道:“爷,这是个酒鬼,经常胡说。”
周康慢慢抬起了头,那深邃的目光笼罩了伙计。
这伙计禁不住心头发凉,急忙让过了这个乞丐。
乞丐面带微笑,摇晃着坐到了周康对面。顺手拿起周康面前的酒,大口喝了起来。
一坛喝尽,笑得更灿烂了,刚想说话。却见周康忽然伸手,一把夺过酒壶,堵住了他的嘴。
把个乞丐堵得一愣,憋得直打酒嗝。
周康冷笑着松开了手,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乞丐嘿嘿一笑,显然不在意他刚才做了什么,而是道:“别急,你先让我吃饱饭,喝足酒,然后咱们找个僻静地方,我们慢慢聊。”
周康深深地看了一眼乞丐,扭头对伙计道:“上好酒,好菜。”
这次这个乞丐总算捞了一个大便宜,大吃大喝了起来。
雪山镇又下起了雪,那一片片飞舞的白色鹅毛,也不知来自天上,还是来自那让人望而生畏的银白雪山。
终于,酒足饭饱,乞丐摇晃着走出了酒楼。好像与进来时没什么不同。他仿佛永远都不会喝醉,又好像永远都不会清醒。
周康当然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乞丐,道:“你最好别耍什么坏心思。”
乞丐笑着看了看周康手中的刀,摇头道:“不敢,我可不敢。”
周康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去哪?”
乞丐一指前面,道:“去我家。”
“你家?”
乞丐点了点头,道:“跟着我就行。”
于是,堂堂刀疤门弟子周康就这样跟着一个乞丐来到了他的家。
所谓的家,不过是一个四周漏风的茅草屋子,里面对着满是污渍的被褥,衣服。最显眼的,是那一排排放在四周的酒坛,多的数不清楚。
“你就住这里?”周康四处打量着问道。
那乞丐点了点头,道:“对,对,一个臭要饭的,还能住哪?”
“那你不冷吗?”周康冷冷地问道。
乞丐一边收拾,一边摇头道:“冷,当然冷,不过有酒喝就不会冷了。”
周康一阵冷笑,看着乞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禁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乞丐诧异地望向他,道:“带你去找李子爵啊?”
周康心中一动,道:“你真的知道李子爵?”
乞丐点了点头,道:“我干嘛要骗你?”说着他冲周康一笑,道:“他在山上。我们走吧!”
“等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是来杀他的。”
乞丐止住了脚步,扭头道:“我才不管你要干什么,你有钱,是吧?给我钱就行。”
周康冷冷一笑,道:“你要多少?”
乞丐皱了皱眉,用手指不停地算了起来,算了一会儿,道:“你容我再想想,你看,我要盖房子,娶老婆,还有养孩子,而且我懒,我不想干活,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所以应该要很多钱的。”
周康哈哈大笑,道:“只要你让我杀了李子爵,想要多少都行。”
于是,就这样,周康跟着这个乞丐上了大雪山。
其实这山也不叫大雪山,它本来就没有名字,人们叫它大雪山,雪山,寒山,玉山,白雾山……总之,各种称呼。它仿佛就是许多人的孩子,又好像许多人的祖先。
爬这座山,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但周康愿意,因为他还有时间,而且,他相信这个乞丐。其实,这也应该像李子爵,他肯定知道许多事情,关于江湖,关于刀疤门。所以,他在镇上的可能性不大,其实周康早就想过,李子爵可能在这山上。但他却不敢随便爬山,一是如果自己判断失误,那么很有可能让闻到风声的李子爵逃了。二是这茫茫大山,要找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但有人带路就不一样了。
但周康从没想过,这个乞丐会骗他,因为他不想去想。他知道,就算乞丐骗他,最后的结局无非两种,他杀了李子爵,或是李子爵杀了他。于是,在爬这座雪山之前,或是在来这雪山镇之前,周康的心中就已经坦然了。
风越来越大,那被风刮起的片片冰雪,像刀子一样在周康脸上划过,可周康丝毫不在乎。他仍旧一步步随着乞丐,慢慢往上爬。而眼前,除了白雪还是白雪,已经没有了别的颜色。
终于,前面的乞丐停了下来,他大口喘着气,道:“不行了,要不你自己上去?李子爵就住在一间石头屋子里,周围没有雪,很显眼,我实在爬不动了。”
周康深深看了一眼乞丐,终于点了点头,于是,他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乞丐在后面喊道:“钱,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钱。”
“忘不了。”一个声音随着风传进了乞丐的耳朵,又飘向了远方。
周康并没有走多久,很快,乞丐口中所说的地方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里,的确没有一丝多余的雪。
那石头屋子的门开着,里面偶尔有几缕蒸汽飘出。
周康没有多想,迈步走进了石屋。
石屋不大,里面有一个柜子,一个火炉,一张没有被褥的石床,四周冷冷清清。那火炉冒着火,而一旁坐着和他一起上山的乞丐。
周康并没有显出吃惊,他默然看了一眼乞丐,突然道:“你果然是李子爵。”
乞丐抬头,冲他轻轻一笑,道:“你早就知道了?”
周康摇了摇头,道:“没有,其实我一直都不确定,不过,我根本不想确定,就算你不是李子爵,那么你假扮的乞丐肯定会帮我找到他。因为一个正常的乞丐都怕死,而我代表着刀疤门。”
李子爵轻轻点头,道:“你们刀疤门的人果然不一样,可你真的不怕,或是你真的不需要抢占先机?”
周康笑了,道:“刀疤门人每个人脸上都有刀疤,可他们从来不会隐藏,因为我们都知道,对于自己的命运,要么是杀人,要么是被杀。”
“你们还真是坦然。”
“不,这并不叫坦然,至少对于我不是,它只代表着一种麻木与无奈。”
李子爵轻轻点头,终于,道:“那你今天,能杀了我吗?”
周康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也就在这时候,周康突然动了,仿佛那道的声音还没有完全散去,而周康手中的剑已经到了李子爵眼前。可周康没想到,他这一剑刺空了。
当他慌张的回头的时候,发现李子爵正坐在那张石床上,冲着他微笑,只听他道:“现在你知道了?”
周康默然,他没有再出手,而是道:“你杀了我吧。”
李子爵皱了皱眉,并没有顺着周康的话说下去,而是道:“我知道,你叫周康,而你有一个情人,叫蒋思媛,你很爱她。”
周康有些惊讶,不过他并没有问什么,而是在听,他想李子爵一定还会说下去。
李子爵没让他失望,果然继续道:“蒋思媛很漂亮,但你不知道,她的美已经超越了你们掌门,所以,你们掌门要杀了她。”
周康明显十分惊讶,他当然不知道这些,而且,他连掌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李子爵看了周康一眼,继续道:“所以,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也不会改变你那个情人的命运。”
“那你想怎样?”周康终于忍不住道。
李子爵从石床上跳了下来,迈步到了那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了两样东西,一把剑与一本书。道:“你来杀我,想必对我也十分了解吧?”
李子爵说着话便到了火炉旁,轻轻把那本书丢了进去。
周康惊道:“这是大漠狼烟剑和大漠狼烟剑法,你烧了剑法,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子爵摇头一笑,道:“你了解我,所以我当然是要报仇,而且一切都已经成熟,就算你今天不来杀我,我也会出现在你面前。”说着他已经换好了衣服,背起了剑,慢慢走了出去,最后道:“我不会杀你,你去找你的情人吧!以后,刀疤门应该顾及不上你了。”
周康愣怔的站在原地,他从没想过,自己今天的刺杀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李子爵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周康不敢想象,以后的江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或许李子爵灭了刀疤门,或许,刀疤门杀了李子爵,不过,也许还会有别的结果,谁也想不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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