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高中之后，假期少得可怜，从高一到高三，春节刚过去一个星期，寒假就结束了。在家临走之前，童天佑数了数日历，过去今天，再过一天，和高考的距离，就只剩下九十九天了。
二月即将结束，外面阳光明媚。从学校大门往教室走的路上，已经可以看到湖边的树枝上日渐清晰的芽尖，身边经过几个男生女生，穿得也不像寒假之前那么臃肿了，有的男生已经脱下了棉衣和羽绒服，十七八岁的女生虽然还是有点怕冷，但是她们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了，只要天气一直好下去，她们随时都会将最漂亮最显露身体曲线的衣服从衣橱底下翻出来。
这些胡思乱想在头脑中停留了两分钟，走进楼道的阴影里，童天佑摇摇头，将那些不着调的想法都甩进了身后的阳光里，一踏一踏上了楼。教室封闭了两个多星期，虽然自己不是第一个来的，但是还是能嗅到一点落定的尘埃被搅动起来的味道淡淡地弥散在空气里，混合着纸张和碎木屑浅浅的霉味儿。童天佑一边将手里的包放到自己座位上，一边又轻嗅了几下，知道新学期又开始了。
先来的人已经打开了所有的窗子，好更换一下教室里略显污浊的空气。童天佑走到教室角落里柜式空调旁边那扇宅窗前，两手交叠起来，将小臂放在窗台上，俯身看着高三和对面高二年级两座教学楼中间的草地。
一条卵石铺成的略显弯曲的小路将草地分割成两半，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阳光下，两块草地上都栽着十几棵一人多高的梨树和樱桃树，去年它们才第一次开花。只要今年三月还像往年一样温暖，那些现在看起来干枯丑陋的树枝上，很快又会被雪一样的花儿覆盖。
吕栩将背包搭在一边的肩膀上，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伏在窗台上的童天佑于是悄悄靠了过去，一掌掴散了童天佑眼前的画面：“看学妹呢你？”
童天佑揉着自己的臀部朝吕栩抱怨：“下手可真重啊。”
“那是必须的啊！不然过年白胡吃海喝了。”吕栩伸手把童天佑拨到一边，自己探身出去张望了几眼：“什么也没有啊。”一边缩了缩脖子：“啧啧！还是有点小冷。佑佑我关上了啊。”
听吕栩说有点小冷，童天佑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吕栩嘿嘿笑了一下，将背包丢在自己的课桌上，然后回身坐到张晋的座位上，双手撑着凳子，背对着教室前面的黑板：“感冒还没好？还是又感冒了？”
“早就没事了。”童天佑用右手中指和食指在旁边的一摞书上抹了两下，将手指反过来，凑近仔细看了看，左手在桌子里抽出一张纸巾去擦沾了灰尘的手指肚。
“我听说聚餐那天，老班允许你们喝酒？”
“啊。”吕栩转了一下方向，将胳膊搭在张晋和佑佑的课桌上：“陈升都被范老头儿拉过去一起喝了，我们自然没人管了。”吕栩一边用指节扣着桌面一边张望了一眼教室，然后凑近童天佑，压低声音说道：“那天你没去真可惜了，我才发现班里竟然有好几对儿呢。”
“什么好几对儿？”刚一问出来，童天佑就知道了吕栩在说什么，于是就有些兴趣索然：“哦，我知道。”
吕栩又看向窗外，他似乎并没有发现童天佑的语调有什么变化：“你知道什么呀。跟你说，建哥一开始还问我你怎么还没来，他说让你坐在程碧晨旁边的。哈哈，机智如我，一下子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吕栩作声想笑，不过下一秒就安静了下来。童天佑瞅向他，见他一脸笑，却又不是坏笑，于是就转头看了一下他看着的地方，视线正好和程碧晨的目光撞在一起。
程碧晨瞥了他们两个一眼，先将手里的书包放在桌上，才有空去理会盯着自己看的两个人：“你们来挺早啊，但是都看着我干嘛？”她好像也没怎么在意，没等童天佑和吕栩有回音，就又拎着另一个包往前面几排走过去，将那个一样的书包放在了程雨晨的座位上。
还没开学的时候，童天佑就在想着该怎么面对程碧晨。虽然那天程碧晨说过，邝诚已经把消息记录删掉了，可是邝诚是把所有他和自己的对话都删除了，还是他只删除了其中的一部分呢？最后的几句对话，程碧晨有没有看到呢？如果邝诚删除了所有的聊天记录，那么程碧晨还会来问邝诚和自己聊了什么吗？
童天佑不敢，也不能去问程碧晨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他也没办法去给程碧晨道歉，因为如果和她说起这件事情，那就等于委婉地对程碧晨说“我喜欢你”。
程碧晨最后回复的消息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没关系”。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童天佑的耳畔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声音，冷冷的，轻轻的，有点欲言又止的味道。大概也是觉得有些事情会越描越黑吧。
“童天佑你怎么了？”程碧晨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也注意到了童天佑的反常，因为吕栩也就看了自己一眼而已，他却似乎一直在找自己的眼睛看。
程碧晨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和寒假作业往书立里面放，漫不经心地白了童天佑一眼，于是原本就心虚的童天佑立刻舔着嘴唇移开了视线。他胡乱往周围没有焦点地瞟了几眼，发现吕栩还坐在自己眼前，而且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天气变暖和了，感觉。”说话的时候，童天佑看着程碧晨前面陆桉还空着的座位，吕栩觉得他不是和自己说话，就没吭声。等了两秒，程碧晨往前弯了弯腰，对童天佑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童天佑循声又将视线往程碧晨身上挪了挪，只是目光的焦点却落在了程碧晨凸起的胸部，尽管程碧晨还穿着冬装，但是衣服的领口却开得很低，她往前轻俯身体，朦胧的阴影里，在她的颈部往下，童天佑感觉自己的视线似乎被引力弯曲了。
“嗯。”童天佑咕哝着，不舒服地咳了一下，下意思地伸手摸了摸脸，并没有觉得脸在发烧，只觉得手指挺凉的。
“是有点暖和了。”程碧晨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楼下的樱桃也快开花了吧？”
“哈哈快了，快了。”吕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缩回手遮住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啊——晒得我都犯困了。哦对了，明天是不是就该百日誓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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