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交错的大都会
北京时间21点10分，我用微信给远在上海的小十发消息，你好久没更文了。她迅速回复我两个字，加班！间隔不到两秒钟。
这话我信，她只用台式电脑才能秒回，微信PC版自动弹出功能让她练出职业素养，尤其应对客户时，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生于1994年的小十，是我在简书认识的朋友，土生土长的上海姑娘，复旦毕业，才貌俱佳，现在从事编辑工作。她也是我见过头发最长、最浓密的女孩子。我常夸赞她头发好看，基本得不到回复，终于有一次，她隔着微信冲我大吼一声：我明明是没时间剪头发，才长的这么任性好吗？
小十还和我说，她属于自己的时间，都在上下班路上，每天深夜才到家，要想更文，除非不洗澡，这对向来重视仪表的上海女人来说，无法忍受。
更多时间我不忍打扰，知道她回家需要一个半小时，不想让她分心看手机，哪怕她是本地人，在上海这种大城市，也有走丢的可能。
所以，她的简书ID快要变成僵尸号了。
小十作为魔都土著，尚且如此，那些来自异乡，打拼在大城市的年轻人，每天都是怎样度过的？究竟靠鸡汤，还是鸡血？
我听到的是一个狗血故事。
一个大学好友对我说，他老婆好几个月没来大姨妈了。我恭喜他，你终于要当爹了。他说，狗屁，我都半年没碰过她了。他们夫妻在北京打拼几年，刚刚贷款买房，偏偏想要孩子时，一个停经，一个不行。
医院诊断，女方内分泌失调，更年期提前；男方，根本不是病的事儿，而是他每次到家倒头就睡，没精力再想那事儿。
树上的鸟儿很疲惫，绿水青山是从前。
他盼老婆天天给自己做爱心早餐的愿望，仍在远方，现在反而天天早起，给老婆熬中药，生怕她倒下，她毕竟是他在这座城市里的唯一倚靠。
看来，拼在大城市，真能把女人累成男人，把男人累成药渣。
上海
年轻人，是北上广的活力之源，可他们的命运，和称谓一样，随着大盘的上涨跌宕起伏。从小皇帝、小公主，到房奴、啃老族，再到蚁族，命运每天都被高强度压力一点点儿啃噬。
他们最初来到大城市，都是为了梦想，他们知道，只有足够炫目的舞台，才有可能诞生奇迹。可在现实面前，最需要解决的是如何活下去，才有资格考虑活的好不好。没有任何一个奇迹事先为你准备好，即使你足够拼命。
网上流传甚久的一个段子：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智商低，不到上海不知道自己土气，不到广州不知道自己钱少，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很老。
这个段子，就是一线城市年轻人的心态写照，明明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天之骄子，未来的接手人，可在残酷比较之下，时常力不从心。面对不断上涨的房价、物价，多数年轻人都在熬日子，熬到骑虎难下那天，只剩回不去的故乡，到不了的远方。
小十曾和我提过，在上海，实现财务自由，需要2.8亿人民币，我没追问她这数字从何而来，是否科学，但我知道，即使谁挣到2.8亿，这个标准还会上涨。野蛮生长的，总是城市，个人命运就像随时被风吹落的叶子。
财务自由的附加值，指向人身自由，心灵自由，焦点在于，在北上广，及准一线城市，哪怕已经具备相当经济基础的人，也同样焦虑着，这是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想，咪蒙每天的生活，一定不如她文字潇洒，她愈加臃肿的身材，应该是缺乏锻炼。她上次出席某个活动，被网友拍下照片，看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可以猜想，那些俏皮的文字，是她用很多睡眠时间换来的。
咪蒙每天都在选题，命题，做数据分析，管理团队，巴结下属，脑子不敢松懈片刻，并且日复一日的机械运转着。
强如咪蒙，也开垮过公司，深知创业失败的恐惧。来北京后，发现这是一条更加冰冷的食物链，任何人都要做好随时被吞噬的准备，她只能把不安发泄在撕咬小龙虾上。
一不留神，还是被封号一个月，身体撑不住，又去医院挨了一刀。大夫对咪蒙说，再不补一刀，就有癌变可能。在宇宙第一网红出院那天，她大吼一声，老子又满血复活了。话外音是，老子又得过有钱没空花的生活了。
咪蒙没有经济压力，尚且如此，还在还房贷，甚至愁租金的普通年轻人，搏命真的为了梦想吗？还是仅仅为了活下去？
有人知道，有人不想知道，亦或根本没闲心思考这个问题。
为梦北漂
我也曾经北漂过，数千一月的租金，不过一床一柜，除了六平米的卧室，厕所厨房还要与房东共用。平日厨房根本用不上，我不敢在深夜十二点施展厨艺打扰房东，那是我回去睡觉的时间。
我连午饭晚饭都是在地铁站口和路边摊匆匆吞下的。
也曾难以承受寸土寸金的碾压，滚回地下室，只能安慰自己，反正都是寄人篱下，一张床足够了。地下室纵横交错、阴冷潮湿，戾气袭人、怪叫迭起，让我看到北京的另一面。
夜深归来，我经常找不到居所门牌，地下室的十字路口没有路标，作为当年的防空洞，它们又黑，又长。我只能又往好处想，这里既无酷热，又有湿气润肤，对我一个小人物来说，也算私人会所了吧？
支撑自己的，是青春的幻想，阿Q的麻痹，不然又能怎样？
我的业绩，是用年轻的身体换来的，可年轻不等于健康，你一定听说过和你一样的年轻人，突然倒下，不知下次又轮到谁头上。
那时我特别害怕生病，倒下意味着丢掉眼前工作，而且积蓄要送给医院，之前白干；倒下还意味着家里扛不起我舍命搏运，强迫我告老还乡，开启养生等退休模式。
所以，我除了焦虑，还有恐惧，不但焦虑自己拥有什么样的明天，还要恐惧自己有没有明天。我也害怕妥协，害怕没钱的明天没有资格憧憬。
从那时，我终于认识到自己只是一只蚂蚁，蚂蚁而已。当诸多豪门子弟，把北京当做后花园，他们理解不了我仅仅需要一张不太潮的床，是发自内心的饥渴。当很多富二代搂着网红，在环路上敞篷飞飙时，他们没工夫同情女友随时弃我而去的绝望。
他们更不理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年轻人不离开？还在拿命死撑？
因为大城市，不会剥夺你和我的自我认同感，带给我们痛苦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撕扯，并不是留存城市的未来，每个人的命运仍能攥在自己手中。
当父母不再呵护，我只能用一种残酷和自虐的方式逼自己走向成熟，看懂活着二字。
我的焦虑，像无根的蒲公英，没有方向，却播撒着希望。我和你一样，只是上亿蚂蚁中的一只，随着大部队爬行在960万平方公里的雄鸡报晓声中；我也和你一样，是城市的血液和给养，希望有一天用热血冲破雾霾，找到向上的阶梯。
蚂蚁能够叼起自身五十倍的重量，这就是奇迹的尊严。
你若努力，这座城市未必能铭记你的名字，若松懈，这座城市会成为你青春的骨灰盒。任何时候，别放弃希望，如果你没有能力改变自己，还可以将这些拼搏留给历史解释。
可我和你说的不是鸡汤，人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我真的累病了，住院了，一夜之间积蓄花光了，而且也真的被父母逼回家乡了。
大卫·柯南伯格执导过一部电影叫《大都会》，说一位年轻的亿万富翁，坐着自己的豪车去纽约的另一端理发，结果阴差阳错的赶上总统访问造成的交通瘫痪。一路上他看到了纽约的世态炎凉，并亲眼看着汇率下，自己的商业帝国迅速蒸发。
有股非人力所能及的力量，叫命运，在命运裁决之前，你没有选择的努力，裁决之后，也可能没有选择的放弃。
所以，我只能把希望传递给仍在大城市打拼的你，或许你还未能拥有自己的家，可要相信你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未来的希望，没有压力，别谈奇迹。
马云说过：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会很美好,但绝大多数人会死在明天晚上！
我们还能做的，就是不要死在明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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