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姐姐

王小北时常在想这么个问题:

一个人得幸运成什么样，才会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有一个姐姐？

一个人得多倒霉，才会在没学会照顾自己的时候，先学会如何当一个姐姐？

她叫王小京，是王小北的姐姐，人生得漂亮，不说是美若天仙，却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

她大小北四岁，从小跟小北是两个极端。小京娇柔听话知礼节，小北调皮捣蛋不知数。

仗着自己妹妹的身份，小北从小没少欺负她，抢她的玩具，吃她的零食，用她的零用钱。

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转过头，小北便向大人们，告她的状，造她的谣。

什么早恋啊，什么买小说啊……中学时期，大人们最深恶痛绝什么，小北便说什么。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最后，再没心没肺的，腆着一张脸，牵着她的手，继续做她的小尾巴。

上学路上，小北在;放学路上，小北在;她和朋友出去玩，小北还在。

有一次，中午休息时候，小北还抽空从她的教室跑到小京教室门口蹦哒——在门外作妖还被她班主任抓个正着，让她来办公室领人。

老师不好意思说小北，将她教育了一道。

事后，带小北出来，小京气极，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

小北看不懂脸色，笑嘻嘻地扯过她的衣服:她有就有了呀！

她看了小北笑得跟朵花似的，认命地拖着小北回到她的教室，班上老师找小北已经好一会儿了。

小京说:老师，对不起，我妹刚才找我去了。

放学回到家，俩人的妈知道了这事儿，又将小京摆说了一道。

“王小京，你是老大，你要看好妹妹……不要让她整天跟着你跑……”

她觉得很委屈，泪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格外可怜。

小北吓坏了，不敢吭声。

可电视里学到的“义气”告诉她，这时候不能袖手旁观。小北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梗着脖子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跟妈怼了起来。

最后，妈又被小北气惨了，拿出竹条子打了小北好几下，小北嚎得跟杀猪一样。最后，实在下不了手了，也或许是受不了王小北这样嚎叫，给了她们俩一人一个小板凳，让她们俩挨着跪成了一排。

小京瞪着眼:“你干嘛跟妈顶嘴？罚跪了吧！丢不丢脸？”

小北撇撇嘴:“不顶嘴，你回头是不是又要说我没良心？”

她点点头，“可现在你更加没良心！看妈被你气的！”顿了顿，又问，“你中午跑我教室来干嘛？”

“没啥啊！我就是来看看你！王小京，我饿了。”

“……王小北，你还饿？你就是吃饱了撑得吧？”

……

王小京应该不知道，那个时候王小北一直觉得有她的地方，格外安全。她偷摸人家小狗被母狗追着咬了，捅人家蜂窝被蜜蜂蛰……哪件事不是因为王小京在，所以她才敢这么的肆无忌惮？

王小北伸出手，做一个很不走心的忏悔:一直很抱歉，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世界有多大的时候，就先让王小京遇到我这样的极品，还是甩不掉的那种。

当然，这也是唯一让小北值得庆幸的事，她大概是王小京遇到的性子最难过的人了。

前些年，王小京结婚了。

姐夫性子顶好，对王小京也挺宠，将她三分泥人脾性也给宠了出来。

今年端午节前两天，王小京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王小北笑嘻嘻地从她手里接过团子，僵硬地将她抱在手里:“王小京，两个你更喜欢哪个？”

小京看着小北，不动声色，“老大照书养，老二照猪养！”

“没关系，你就宠着老大好了，我就喜欢老二。哼——”小北不自主回着嘴，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王小京，你这是说我呢，是吧？”

小京看着小北，笑笑不说话。

小北看着小京，也不说话。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王小京，这段位”虽然不合时宜，但小北心里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句，“啧啧啧，越来越厉害了啊！”

如此，倒也挺好。

近来，不知为何，天气愈发热，小北也愈发想小京。

隔三差五，小北便溜达着去街上找小京去了。

“妈，我去看看我姐！”

妈对此深恶痛绝——你就净跟你姐添麻烦吧！

可不管她怎么说，小北还是去了。可见了面，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俩居然没有话题了啊！

王小北不想一直围绕着两个团子聊天，她明白她是有些嫉妒了。

那明明是我的姐姐啊！

我是跟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的，我俩的感情也是一点点累加起来的，那两个小团子却一出生，就能逢着这么，这么全心全意对她们好的人。

这话说的无理取闹，突然，王小北有些想她妈了，也有些矫情地想听些好的话。

小北问她，“王小京，要搁我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妹，非得弄死她啊。你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得我的啊？”

“怎么忍的？”王小京头也不抬地说。

“忍不了啊！总归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我也不能把你塞回去，叫妈换一个吧？”

小北斜靠在冰箱门上，用手搓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佯装害羞，“那真是可惜，王小京，即便我先上户口，我还是妹妹，还让你成了我的姐姐。”

王小京撇撇嘴，捣鼓着手里的猪肉，偏过头看着小北，一脸嫌弃，“那可不咋滴，王小北。打又打不过你，吃又没你吃得多。”说完，将手里的猪肉朝我晃了晃。

很久，王小北才反应过来，“……”

王小京这拐着弯损人的习惯能不能好了？

吃饭时，小北记恨着她的那句话，泄愤似的将她炒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小京好笑地看看她，动作麻利地收好了碗筷。

转过头，便钻进房间里去照看孩子去了。

小北托着肚子，废了老半天劲才将自己挪到沙发上去，歇了好大会儿，才恢复过来，看着电视，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不早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小北抓过包，跟做贼似的，跑到小京房间里。

不料屋内小团子还是被小北惊醒，姐姐蹙着眉轻拍着手哄着，见到小北，一声呵斥，“出去！”

小北愣了愣神。

最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王小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