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有人来了。
我正窝在电脑前看一则新闻报道:
“我们再来关注5月5日号经济技术开发区人民法院发布通告称,当天上午的10:00,该院刑事审判庭即将对于马廷风等三名涉嫌贩卖毒品罪的被告人进行宣判,而开庭前20分钟被告人马廷风提出要上厕所,随后未经法警准许突然冲出法庭,并迅速从2楼跳窗逃跑,法院迅速组织搜捕,目前公安部已经发出了a级通缉令,追捕马廷风。马廷风,男,身高1米75左右,身材较瘦,平头,国字脸,穿一套黑色犯人服,1988年7月生于L市D江市,汉族,文化程度初中,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曾因涉嫌贩卖毒品罪于2018年5月1日被L市公安局开发区分局依法逮捕……”
新闻播报完后放了一张嫌疑人的清晰照片。我抬眸看了一眼来人后,默默地关掉了电脑。
门口的男子,平头,国字脸,穿着一套黑色犯人服。
黑影轻声地对我说:“诺,你自己小心点,我去拿协议。”说完便不见踪影了。
面前的男人似乎并不顾忌我,他径直走到桌子前在我对面坐下:“想必我不用多介绍了吧!马廷风。刚刚你看的那则通缉新闻上的犯人就是我。”
马廷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坦荡荡,嘴角微微上扬,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这特殊的身份。
“听说,只要找到7号木偶店便可以用故事换重生?”马廷风微笑地看着我问。他把拷着手铐的双手交叠握拳搁在桌面上。
我看着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微微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在我们做交易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看着我,目光中带着打量。
我不喜欢那么赤裸裸的眼光:“你是在哪里听说7号木偶店的?”
马延风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微微低头笑出声来:“不知道。我坐牢的时候,一直有把声音在耳边跟我说,逃吧……逃吧!只要找到了7号木偶店完成交易,便能换取一次重生的机会!我也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不过最终我还是忍不住逃了。呵呵,我没想到真的有7号木偶屋。”
我怔了一下,马延风的话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看着我。”我说。
马延风抬起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毒品……
马延风站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前,门口上面挂的牌子是烟草批发。
马延风夹着一支香烟,他微微仰头看着牌子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慢吞吞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眼神迷离而悲伤。他吸了三口香烟扔掉剩下的半截烟蒂并用脚碾了碾才走进店铺。
正坐在收账桌前看电视剧的男子看见来人后,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他起身走到马延风的面前,用拳头轻轻捶了一下马延风的肩膀:“风哥!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马延风也捶了一下那男子的肩膀,这是他们几个人见面时的习惯动作。“东子,好久不见!”
东子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读书的那会儿,东子和他一样,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为民除害的警察。那时的他们既正义又意气风发。
每天放学后,他们便约在一起偷偷跑到一块空地里去练拳法练速度。那时他们甚至都想好了未来—上高中后报考军校。
只是后来,他们谁也抵挡不住命运的翻云覆雨,被动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东子和他的家里一样,世世代代都是农民。所以他们的父母从来没想过除了种地以外的事情。准确来说,在这村里,所有男生的命运都一样,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在等,等着哪天自己胳膊结实了,把父父辈辈种过的田再种一遍。
那时,马延风和东子运气好,七八岁那会儿,刚好赶上了免学杂费的那几年。他们读上了小学,成绩都很不错,两人当时也都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初中。只是初二的那年,东子父亲猝然离世了,作为老大的东子为了支撑起那个八口人的大家庭,不得不辍学南下打工。
而马延风虽然身为家中的老五,他也并未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正当他需要花钱念书的时候,父亲却一脸愁容对他说:“风儿,在农村只要会识字就够用了,不需要念那么多书,没用!”
那时父亲拿着一支旱烟枪蹲在门口抽烟着,40岁的他,头发已半白了。
马延风紧紧攥紧拳头:“可是,爸,只有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父亲看都不看马延风一眼,兴许他是被烟呛了一下,剧烈咳了两声后,慢悠悠地说:“放屁!你看狗子,他大字不识一个,现在不也是靠卖猪肉混得风生水起?他家的楼房盖了一层又一层……再说了,你的四个哥哥也到了要成家的年纪。如果到时他们四个还娶不到媳妇儿,咱家肯定会被笑得抬不起头的……”
马延风知道在他的村里,单单彩礼就可以顶上一户人家一年的收入了,爸妈自然就拨不出多余的钱给他上学。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马延风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可他却不甘心一辈子就在地里拦地瓜、垒地垄、砍秸秆、抽藤条……
后来辍学在家种了三年的地后,他找了几个兄弟提议合伙开一家网吧。马延风当时寻思着近几年正是网吧火爆的时候,每到周末,整个城里网吧都找不到空机器。这生意做得来。
很快,马延风便和几个人一起合伙开了家网吧,如同他所想,开业的前两年生意很火爆。只是那时的马延风并未意料到意外会来得那么快。
他们的店面给当地的一个地头蛇看上了,几乎每天都叫人来捣乱。马延风他们不识人脉,最终网吧被迫停业。
马延风是和别人插伙做生意的,那时他负责购买电脑。因为没钱,马延风便找了熟人担保加借款买了两百台电脑。网吧停业后资产清算,除去收盈分成和电脑处理货款,马延风还是赔了80多万。
正当马延风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间,他想起了东子。前两年他曾经揣了一大笔钞票开着宝马回过家。那时东子跟他说,如果有事就到南方找他,并给他留了个地址。
只是这两年,东子没回来过。村里关于他的各种形形色色说法都有,有人说他坐牢了,有人说他出国了,还有人说他飞黄腾达了。
马延风也没跟东子怎么客套,他直接开门见山说:“东子,我想赚点铺钱,你有门路吗?”
东子也不介意马延风的直接,他笑了笑:“你想赚多少。”
马延风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他打开抽出一根递给申子,然后拿一根放在自己嘴里。
他叼着香烟说:“你看80万可以吗?”
东子点着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后,笑着说:“风哥,我就喜欢你那份魄力!行,没问题!”
当天晚上东子请马延风去一家东北餐馆吃饭。
吃饭的时候,东子还叫了一个男人,年龄看上去约四十多岁,头发用摩丝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套黑色西装。
“坤哥!这是我兄弟,马延风!”东子一边给他倒茶,一边介绍马延风。
男人细细打量一番马延风后,脸上露出了欣赏的表情:“不错不错,看得出来,你是个野心很大的人,而且还很聪明!你跟东子一样,叫我坤哥就行了!”
马延风礼貌性地笑了笑:“坤哥!以后请多多关照!”
东子对马延风说:“以后跟着坤哥,不怕没钱赚!”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房哥便托东子来找马延风了,让他带一箱茶。
“现在快递那么发达,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快递,而需要人带的?这里面怕不是一箱茶吧?”马延风问。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一句陈述句。
东子笑了笑,也不避讳马延风:“风哥果然很聪明!怪不得坤哥说,这绝对瞒不住你。不瞒你说,里面藏有毒品!”
东子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马延风看。
其实马延风第一次见坤哥的时候便早料到了,只不过没想到东子会说得这么直接。马延风深深地看了一眼东子,他知道有种叫做信任的东西崩裂了。
马延风明白,贩毒是一条死路,一旦踏上便永远无法回头。可是,他想着自己身上背的那80万,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吧。
东子看着马延风不声不语,他便说:“风哥,这买卖一趟下来就能赚十万,走八趟的钱就够八十万了,一个月走一趟,八个月就可以洗手不干了。你那么聪明,只要谨慎办事,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马延风抽出了一支烟放在嘴里,他也不点着,就夹在手里,背微微靠在墙上,苦笑着说:“东子,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的梦想是什么吗?”
东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记得!惩暴除恶,立志当一名为民除害的警察!呵呵,可是梦想有屁用,又不能当饭吃。”
马延风也笑了,只是眼底藏着深深的悲哀:“是的,又不能当饭吃。”
最后马延风还是铤而走险赌一把,他把这箱茶叶抱了起来,坐着大客车去了东北后,按照申子给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只用了一天的功夫毒品便售光了。
马延风的毒品都是加价后再卖出去的,反正东子和坤哥也不会知道。马延风的毒品都只卖给固定的人,因为办事谨慎,再加上一张特别能说会道的嘴,道上的人觉得他讲究靠谱。
马延风坐在一个废弃的房子里,他拿着一叠叠钞票数了数,整整30万。马延风给东子汇过去15万后,剩下的马延风汇到了一个账户上去了。
半年的时间,马延风便赚了90万。原想着赚够80万便洗手不干了。可是当一个人的贪婪被无限放大时,欲望的窟窿只会越来越大。
短短两年的时间,东子和坤哥都落网了,而马延风因有着超强的反侦查能力以及善于伪装,因此一次又一次在警察眼皮底下游走,不久后他便成为了活跃在中缅边境一带的大毒枭。
平安度过两年后,马延风因太过于自负,父亲病逝的那天,他明目张胆地回到了家乡,然后在路上时被潜伏了几天的警察给抓捕……
我在马延风的眼里看到了落网后的他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镇定和嚣张。
“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悔改,请问你拿什么故事来跟我交换?”我靠在椅背上,看着马延风问。
马延风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时候,眼睛里没有一丝丝的温度:“我悔恨呀……悔恨为什么那么粗心大意光明正大地回家。如果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我看着他,妩媚一笑:“是吗?那我告诉你,你做得最错的便是找到了7号木偶屋。”
马延风愣了一下,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不会……”
我一个响指,马延风便消失在木偶店里。是的,我又把他送回到法院门口了。
“诺!”我听得出来,黑影很生气。
我转动着椅子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黑影:“那么烂的故事,我不喜欢。”
黑影看我的眼神很冷:“诺,你可知道你违反了掌柜人的职责?无论故事好坏,不得拒绝交意!”
我站起来看着黑影,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
我看到了黑影眼里那一闪而过杀气。只是最后他只冷冷扔下一句:“我希望你这是最后一次!”,便消失在木偶店了。
我心里突然有种甜蜜的感觉,恐怕黑影都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对我说这句话了吧……
真好,木偶店外阳光灿烂。
下一个故事又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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