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说腊肉

这个月，在川东的某一日，

我去当地菜场买菜，于某个摊位前，看见一群人拥挤在一起，围个水泄不通。我好奇，上前看究竟，原来都是排队在灌腊肠。

农历十一月称“冬月”，农历十二月称“腊月”。“寒冬腊月”这个词，就是从这里来。

每年这个季节，气候寒冷，大概是制作咸腊食物的最佳时候。

四川的腊肠，腊肉，我都喜欢吃。他们的口味，除了放辣椒，还会放一点点花椒，更带着一点烟熏过的气息。我们很多老乡都吃不惯，但我觉得别有风味。

冬至已经过半，接下来就是小寒节气，进入一年里最寒冷的节气。数九严寒开始了。

据说，在古代，农历十二月合祭众神叫做“腊”，因此农历十二月才叫作“腊月”。那么在冬天，大都是农历十二月份腌制的肉被称作了“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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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腊肉”，这里还有不少有趣的典故可谈。

这里，还得从这个“昔日”说起，我们经常说“今非昔比”，“追今抚昔”，“往昔”，但“昔日”究竟是哪一日？从哪一天开始算是“昔日”？

看过上面这一张图片里“昔”字的演变过程，就知道了。

甲骨文里，“昔”在上面是洪水，下面是太阳；还有部分字，干脆“昔”全部是洪水滔滔的样子。

原来，上古时代，我们的祖先倍受洪水灾害，后来洪水疏治，灾害成为过去，古人就把“洪水之日”作为“昔日”。“昔”的本义就是“从前”，“往日”，与“今”对应。

《诗经》里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里面的“昔”，就是“过去”，“以往”的意思。

但是，搞笑的是，这个字后来有了另一种解释。也有古人认为“昔”像在日光下晒制干（腊）肉条。居然把表示洪水的符号解释成肉条了（我看着倒也像）。

把肉晒干需要好几天时间，所以，殷商卜辞里把几天之前叫作“昔”。

为了把干肉的意思表现得更明确，春秋时代又出现了一个在“昔”下面加个“月”（肉）的字，见图片里图（I）这个字，作为干肉的专用字，就读作“xi”。后来这个字变异，把下面的“月”移到边上来，成为了“腊”。

所以，我们现在的这个“腊”字，是个多音字，另一个读音就是读“xi”，发“昔”的音。意思就是“肉干”，汉语大词典上可以查到。

“腊”，发“xi”的音，意思是“肉干”，就是晒制后的肉，从字面上拆开来，就是“昔日，往昔，过去”的肉，当然是肉干、咸肉、腊肉一类了。我是这么理解的。

而，过去的“腊肉”，其实应该写成“臘肉”，只不过，后来“臘”字简化成“腊”而已。

这里还有一个典故：

春秋时代，孔子办学，以腊肉作为学费，叫做“束脩”。还洋洋洒洒地说“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据说“十脡为束”，孔子有三千弟子，这么一算得有三万块腊肉了。相信孔子弟子中也有不少贫寒子弟，以腊肉抵学费，孔夫子办事倒是蛮讲究实际效用，灵活变通的。

江浙一带，以前少见腊肉，多腌制咸肉，和腊肉略有区别。

我第一次吃到正宗腊肉，那还是九十年代末，在本地一个四川宜宾人开的川味馆子里吃到。老板做事认真，所有腊肉，都是他父亲从四川发火车托运过来，包括辣椒、花椒等一些配料。冬天尚好，夏天天气炎热，发过来，总要去除外面好大一部分变质的。

我特别喜欢吃那里的腊肉炒蒜苗。蒜苗需要多放下面的白色的蒜头秆子，腊肉要瘦肉多一点，我吃不了肥肉。

去光顾得多了，和老板成为了好友，包括里面的厨师、配菜的，以及老板娘都熟悉我的口味，每到，都已经不需要再额外关照。

真是人生幸福。

后来，他们回老家不再来，我与他们还保持着联系。直至今天，我依旧怀念那个小馆子，以及里面菜肴的味道。

这几年我活动范围小，也很少出远门，很少去川味馆子，已经渐渐不太能吃辣的了。但怀念曾经的醉美川味，丝毫不减。

但前年开始，我又有了常去四川的机会，在那个川东城市又尝了不少川口味。感觉曾经的高光时刻又来到。

今年这个月初，我在川东吃到了今年新做的腊肠。我很喜欢。我可以一餐吃两根。下酒很合适。

每次自己做饭，蒸一根腊肠，再随便拍个黄瓜、炒个豆尖，或者烧个菠菜酥肉汤，都已经觉得万般丰盛了。我是把川菜食材做成了江浙菜。

但我还是喜欢川味腊肠，带点辣，带点麻麻的花椒味道，很赞。

走在这个川东城市老街区的狭窄马路上，看两旁居民住宅的阳台上，挂出来的腊肠腊肉，就觉得再艰难的生活，也还可以过下去，也还有人间值得不是？

以前有人给我邮寄过很多，后来很多年没有吃到过。最近三年，我在川东又可以很随便的品尝到。

那是久违的味道。令人各种怀念，以及怀念以外的许多怀念。

2022/12/28 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