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美好的人生时光是被放羊割草荒废掉了。那时我十七、八岁,刚从初中毕业,高中离家远,行动不便,于是就主动放弃了中考。
人最难忍耐的就是无所事事带来的寂寞无聊。如果是现在,用来看书是再好不过的。可在当时物质生活相当艰难的情况下,在世人,包括父母眼里,看书就是避闲偷懒的代名词。看书还不如割笼草,放只羊来的实在。再说,年迈的父母在地里出力流汗,我还能心安理得,气静神闲地坐家中看书吗?
于是割草放羊成了我不二的选择。其实也就两只羊,我们这里不是草原或山区,多了养不过来。不过只掩了闲身子,遮遮脸面而已。其内心的寞落愁苦决不亚于当年苏武在北海牧羊的境况。只不过苏武是为汉室江山而担忧,我则为自己的未来前途而担忧。
那时候在割草割满一笼子后,还有不少闲暇时间,用来看书还是挺好的。可惜无书可看。即便父母是思想开通意识超前的人,家里连穿衣吃饭都成了问题,哪有闲钱买书来看?
就在不久的一个中秋节,姐夫来我家送节礼了,我把自己想看书的这个想法告诉了姐夫。要知道,我本是特别内向的人,再加上还有一定的自卑心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向任何人开口的。还有一个原因,姐夫是个工办教师,在外地中学任教,我相信他一定会支持我的。况且中学有图书室,他从他学校借书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我的判断果然不错,姐夫听了很高兴,表示全力支持我。他说,他每个礼拜回来就给我捎两本书,归还我看过的书,又借来我没看过的书。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充实。姐夫建议我向《陕西农民报》投稿。他给我买了稿纸,又借了一期《陕西农民报》,这样就可以把写好的稿件按照下方的地址邮寄出去。
等待,焦灼的等待。寄出的稿件如同泥牛沉入海底,没有一点音讯。没了指望,也就把这茬给忘了。
一个多月之后的一天,村支书送给我一封牛皮纸的大信封。我迫不及待地拆开,里边装着折叠的一张《陕西农民报》的样报。在第四版副刊上找到了我的那篇不到500字的文章。欣喜之情,无以言表。姐夫看了也很高兴,鼓励我好好写。
接着第二篇也见报了。虽说只有区区的5块稿费,心里却是吃了蜜还甜。
没有多久,姐夫的精神病犯了,病休在家,我再无书可看了。
虽然三天五天写一篇,托人邮寄出去。可最终没有一篇上报。也不敢见乡党,故意地躲着所有的人,最怕有人问:最近有几篇登报了。
后来,想写,却写不下去一篇完整的。
在割草的时候我就发现,无论草是被羊啃去,还是被人用镰刀割去,它总是不能绝迹。这时我就想,人怎么还不如一颗弱柔的小草。草,被人割去了,它又发上来。发了又割,割了又发,只要不被连根挖去,它就不会绝望,不会灭亡。
后来,每当我遇到了困难挫折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些貌似柔弱却内心强大的小草来。这时,我全身就会热血沸腾,充满无穷无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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