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王爷,没写。”我施施然行了个礼,并不为他陡然转阴的脸色惊惧。王爷眯起眼睛,打量我的神情,缓缓开口道:“本王耐心有限,虽然赏识你,此事却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若识相,就该抓住这个机会,为本王出力,才好再说其他,你一味推三阻四,当真以为本王好脾性吗?”
说到末一句,他已声色俱厉,眼中射出的寒光有如实质,直刺在我面上,激起一阵凉意。我还真不敢把他惹急了,赶忙躬身:“王爷息怒,容我回禀。古人云,死生亦大矣,王爷您将我从绝境救回来,恩同再造,我这条命就是您的,敢不为您殚精竭虑?”
见他面色稍缓,我接着说:“您将这些卷宗放在书房,就是摆明了告诉我,您不择手段都要拿下陈执,可是王爷您细想,拿下陈执于您真的有好处吗?”
新安王愣了一愣,狐疑地问道:“此言何意?”他若真不管不顾,命人将我推出去杀了,我便无计可施,此时他愿意听我申辩,那就好办。我挺直了腰板,不慌不忙地问:“王爷,陈执谏言撤藩,这是他京兆丞的职责所在吗?”
“有话就说,别故弄玄虚!”新安王沉着脸。“是。陈执并非言官,据我所知,与各位藩王也并无交恶,他突然上这种奏折,必有因由。昨日我见到……咳咳,我见到最新的邸报,”不小心说走了嘴,我向上偷觑一眼,果然见王爷脸色更黑了。我赶紧接上:“各地藩王交往密切的朝臣均有奏章弹劾陈执,说他居心叵测,品行卑污,才具不足,可是月余来陈执依然稳稳当当地当着他的京兆丞,其中缘故,王爷不妨深思。”
新安王眯起眼睛:“你是说……陈执背后有人?是谁?”我上前两步,低声说:“当今陛下!”新安王一惊,竟站了起来:“怎么会?”我默然不语,等着他镇定下来。片刻之后,他缓缓归座,沉声命我:“坐下说。”我应声入座,接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帝王坐拥天下,怎会长久容忍藩王封地自成国中之国?陛下早有撤藩之意,然而汉景帝时七王之乱殷鉴不远,各位藩王拥兵自重,陛下初继位时,并无一搏之力,故而只能隐忍,同时倚重世家大族以图制衡。”
“如今十数年经营下来,王爷应该深有体会吧?只看新安,虽是王爷封地,王爷有没有十足把握说一不二?王家和裴家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即便是与王爷颇有往来的郑家,族中子弟的官职,可也都是朝廷任命的。”
“据我想,陈执的奏章只是投石问路,看看各位藩王作何反应,陛下才好妥善准备,时机一到,此事势在必行。王爷您若此时向陈执出手,说不得会在陛下心里留下点儿芥蒂。”
新安王木着一张脸:“这只是你的揣测,做不得准。”“或许如此,但王爷何必冒险?陛下若不保陈执,其他藩王的奏章已经足够将其入罪,陛下若执意庇护他,那么再加您一封奏折,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若本王只想出口恶气呢?”
“细想陈执所作所为,于王爷并无不利,您何必在意呢?”
“他要撤藩,于我并无不利?”
“历代所谓撤藩,要撤的是兵权、财权和选官权,从而强干弱枝,以防藩镇坐大,遂起社稷不安之祸。”
我正襟危坐,问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王爷可有不臣之心?”
新安王原本盘膝斜坐,把玩着一只茶盏,乍听此言,饶是他养气功夫再好,也差点将手中茶盏跌落,惊骇之下,茶水淋淋漓漓洒了一身,他也不顾得擦,双手踞案怒目圆睁:“竖子大胆!本王辅佐陛下从无二心!”
我盯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既如此,撤藩于王爷何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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