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里的巷子蜿蜒,像一条正在摇晃身躯跳舞的小龙,扭扭曲曲,让人看着好笑。你沿着巷子直走,往右拐,再右侧着身子数“一二三”,第三个就是我家。
大槐树伫立在小镇中央,离我家不远,我和哥哥经常去那玩,爬上爬下的,偶尔会碰到一个挑扁担的男人。这个人大家都喊他,货郎。
扁担两头挑着些常见的东西,有甜甜的水果糖,有漂亮的头绳,有晶莹剔透的玻璃球,还有好多我不知道名称的小玩意。
爸爸说他们小时候会存小钢镚买玻璃球,然后几个朋友一起在那弹着玩,玩赢了,球就归胜利的人,输的人往往会满脸不高兴地调头就走,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其实内心遗憾得很,想着下次一定要赢回来。
然而现在货郎不多了,商店开在大槐树的旁边,就算货郎还会在那歇脚,大家也只会把他当做个普通的挑扁担的人,甚至把他当做流浪汉。
我前几天看见这个挑扁担的人。他打着赤膊,汗水顺着身上坑坑洼洼的皮肤流下,我小心地捏着十块钱的纸币,静静地走过去。
阳光穿过树枝投下斑驳的影子,影影绰绰。他的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把任何人当做顾客,低眉顺眼地介绍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
“丫头,这个向日葵头绳很适合你的卷发嘿。”他呵呵地笑,不停搓着粗糙的手掌,有些拘谨。
我是自来卷,由小时候的黑长直到现在的棕短卷,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尴尬地咳嗽两声,接过向日葵头绳。
我最喜欢四种花,向日葵占其中一种,她的花语——沉默的爱,是我性格里面最简单的组成部分。
那种阳光的,像小太阳的花朵我总是忍不住盯上好长时间,我愣愣地注视着手中的头绳,爱不释手。
“多少钱啊?”我轻声问。
“三块。”货郎依旧笑呵呵的,对每个人都这样谦卑地笑,看着不免让人揪心,我默默低下头,把纸币塞进他的手上。
从刚刚开始,他的手就十分紧张地握着扁担,现在已经汗津津的了。
他开始找零,慌忙地掏口袋,他把一张皱皱的五元纸币翻找了出来放在左手,又用右手急忙摸出一把零散的钢镚儿,细看,全是一角一角的硬币,于是他又一点点仔细寻找那三元钱,小心翼翼地放在纸币上,郑重地递给我。
“谢谢……”
“丫头,是我要谢谢你。”他苦笑,将硬币又塞进口袋。
我溜回家,在镜子前我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梳起头,认真地打鱼骨辫,盘起,亮亮的向日葵歪在上面,像个好奇的小孩子在张望这个世界。
货郎还在吗?他谦卑的笑容一定会布满这个世界的吧。
真令人心疼,那个挑扁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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