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见过沈原吗?如果没有,那你真该见一见她。
沈原是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孩,这样说不是因为她的面容有多么出众,而是她的心灵总使她的面庞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光,如同黑夜中的启明星,黑压压的人群中总也能一眼就看到她。
第一次我是在沪西清真寺见到她的。那天,我坐在后排听着白阿訇的课,听着听着眼睛就落在前面一位姑娘的身上,她戴着白色的头巾,忘记了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大概是浅色。不知为何,总感觉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气息,这气息使我的视线总也无法远离。课程结束之后,我照例是和认识的人打完招呼就回了学校,至于那位姑娘,回学校的路上我还在想着下次会不会遇见她。
后来,我们就认识了。那天我下午有事,中午吃完饭就要离开,去跟小虎告别的时候,刚好她也在跟小虎说她要走了,于是小虎说,刚好,你们俩可以一起走。
那时,我还不知道身旁的她就是那天我注目的那个姑娘,以往跟陌生人走在一起我常常不知如何开口,但那天不知为何我却挑战着我长达十九年的习惯。我问她是哪个学校的,再之后,不知道聊了什么,我们俩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从清真寺到地铁站大概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但是我感觉我们聊了很多,仿佛在一起待了一天。她说她是汉族,刚刚归信安拉,这让我对她更加的好奇。后来我们加了彼此的微信。之后很久我都没有去过沪西,后来我也不记得我们有没有再联系。
六月份的一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去取快递,说是送我一份礼物。拿回来一看是一本书,《使者》,她说这是她很喜欢的一本书,寺里有一位叔叔送给过她一本。我曾经把这本书带回家过,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看完,甚至突然间我都不知道它被我放在了哪里。但恰恰是这本书,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之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作为初学者,我们总是对沪西的一切充满了喜欢。那时的她接触伊斯兰不久,我是一个从小听着邦克声长大却不会礼拜的孩子。
有一天沈原告诉我说,当她知道穆斯林要封斋的时候,她就开始封斋;当她知道安拉要求我们礼拜的时候,她就开始礼拜。那时的她只是一个接触伊斯兰不到两周的孩子,甚至当她让白阿訇帮她取一个经名的时候,她才知道好像还有入教仪式这回事,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只要心里相信安拉,她就是穆斯林了,当然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答案。没有人告诉她这些,没有人教她怎么做,但她仍然努力地去完成安拉的功课。后来,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见过别人礼拜的人是如何完成那在我看来十分繁琐的动作流程,当然,我更加无法想象一个连阿拉伯字母都不会读的人是如何背记下那些拗口的念词。突然有一天,沈原告诉我她在礼拜,这在她看来简单平常的消息却带给了我巨大的震撼。我连忙翻出自己一年前为礼拜做的笔记,一年了,我仍旧没有学会,我感到十分的羞愧。那天的傍晚,我洗了小净,戴好头巾,铺开我买了很久却很少打开的拜毯,按照笔记上所说的一步一步的来,碰到不会的念词就低下头去看看笔记,刚开始,我几乎是做一个动作就要看一下,每一句念词都要照着笔记念。但沈原说,一天就算只是念五遍也总会念会的。后来,我们可以相约着礼拜了,她在东海之边,我在城市之间。
一切都是前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沈原真正地把这句话带给了我,当我坚定无疑地相信它的时候,沈原突然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仿佛从未来过。但是我确定她的存在,因为直到今天,直到沈原离开的半年后,当我遇到任何幸福与不幸的时候,这句话总是首先出现在我的脑海,然后是沈原的声音,然后是一片空荡荡。我不知道有一天那声音会不会也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想到这个,我总有些伤心。
沈原消失了。当我告诉我另一个朋友我和沈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你们吵架了吗?不,没有,寒假前的一个月即使面临着期末考试,我们也会跨越整个城市一起过一个周末,我们谈论着现在,我们谈论着信仰,我们谈论着未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与充实,我无数次在礼拜毯上感念安拉让我遇见了沈原,我无数次在扣头时为沈原做着都哇,因为我知道她曾经以及现在或者将来都在为我做着美丽的都哇。但是现在这个人消失了。
最好的朋友是时常在安拉面前提及你并在你面前提及安拉的人。从小到大,这样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沈原。
寒假,新疆的冬天分外寒冷,今年的伊犁也不知为什么,总是零下三十多度。每年回到家的我宛若卸掉重重包袱的旅人,扔掉了手机,扔掉了电脑,扔掉了外界的一切。我的世界只剩下家人的寒暄、温暖的炉火以及门外漫天飞舞的大雪。其中,最使我开心以及珍惜的就是无限的平静与安宁。
那天,打开手机的我看到了沈原发来的消息。
“我手机丢了,我跟我妈说我去伊犁了,你帮我拍几张你家那边的美景呗,再帮我拍几张手机营业厅关门的照片。”
沈原说谎了。我知道这是迫不得已,但是她曾无数次告诉过我不要说谎,我收下了这份告诫,但总也认为善意的谎言并没有什么。
我匆忙地在小村的巷子里穿梭,希冀着能够拍到好看的雪景,以完善沈原那美丽的谎言。突然间,我发现这个小村对我来说是如此的陌生与新鲜。自从搬家后,我固执地从未将这个地方视为我的家,只是因为爸爸妈妈在这里的缘故,它姑且可以算得上是我的一个落脚点。我的家早在六年前搬家的时候就被车子远远的甩在了后面。但是当我用眼睛去寻觅的时候,我发现被大雪覆盖的小村是如此的美丽。整个世界被大雪包裹着,宛若一座美丽的城堡,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光秃秃的枝丫上,仿佛是代替叶子来与大树作伴,白色与灰色交错掩映着,并不突兀。厚厚的积雪仿佛有魔力一般吸走了所有的声音,那寂静,使人感到幸福。啊,真美呀,要是沈原在我身边就好了。每一次画面定格的时候,我都会感到有些失落。
照片发过去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再次陷入了死寂。这是惯例,在学校时,我们的微信可以从早上活跃到晚上,但寒暑假的我是拒绝一切联系的,仅有的几句回复也只会是敷衍,假期的我总想靠扔掉手机来逃避外界的一切,于是,就算是沈原,也被我挡在了漫天大雪之外。
后来,突然有人来问我最近和沈原有联系吗,再后来,越来越多。后来,沈原失踪了。
开学,再次回到上海,回到没有沈原的上海,这个城市突然变得单调了一些。
我知道沈原最后回家了,我不知道沈原现在好不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安拉祈祷,希望沈原可以平安。
朋友,你见过沈原吗?如果可以,请帮我告诉她,我很好,不用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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