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阴谋(科幻短篇)

作者: 笑君杀手 | 来源:发表于2018-03-25 11:35 被阅读171次

           疯狂阴谋

             

    疯狂阴谋(科幻短篇)
    一   

          

    “是我打的电话。”汤镇回答着警察的问话。“当时,我就在这儿,是我的菜地,突然,松软的泥土里露出白白的骨头。起初我以为是什么动物,比如说狗,可是,情况越来越糟,当整堆骨头暴露时,我决对肯定,那是一堆人骨。所以,我报了警,警官先生,有没有奖金之类地,这是个大案子,我能帮助你们破案。”

    警察封锁了这一段,汤镇的菜地,正如他所说,发现了一堆人骨,围观的人很多,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一堆人骨?

    辛洪淘拍拍沾在手上的泥土,对汤镇说:“当然,如果有需要,我们会请求你的帮助,只是现在,你瞧,我们都很忙,没空听你的一些对破案有价值的线索,戈弗雷医生正在检查骨头的特征,他是个了不起的法医,而我们要保护好现场,你知道这很重要,决对不能马虎。”他说的很礼貌,事实上他根本不想听汤镇的什么线索,只会让他多走许多冤枉路。

    “那么明天,或者后天,我任何时候都有空,该死的鬼公司把我开除了,我是位工程师,现在却扛着锄头在田里种菜,我急需要那笔奖金,警察先生。”瘦小的警察把他拉到了外面,警告他不得进来。

    辛洪淘朝他的助手冷冷一笑,说:“丰盛,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人,真是好笑。”

    丰盛也淡淡一笑,说:“世界上人口已经超过六十亿,偶然出现一两个,不足为奇,也许,他说的对,尸骨是在他的菜地里发现的,应该有些奖金。”

    “只能是个微不足道的线索。比如,他突然想起说,嘿,我知道是谁了,十几年前失踪的某个,肯定是他,警察先生,我的奖金呢?他准会这么说。”

    周围的情况并不复杂,十分普通的一块菜地,除了那一堆偶然发现的尸骨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此,也找不到一点线索。

    希望就寄托在了戈弗雷医生身上。

    他的工作很仔细,活像一位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座千年古坟一样,小心翼翼地用刷子轻轻刷去骨头上的泥土。然后,又警慎地一块块装进塑料袋中,这就是他的工作,他是位经验丰富的法医官。

    “医生,有什么发现?”辛洪淘问戈弗雷,没有一点线索,这个案子很难办。

    戈弗雷医生拿出最后一块尸骨,装进袋中,解下手套,说:“非常报歉,辛先生,在没有正式检查之前,我只能这样说,死者至少死了十年,其他一无所知,你可以先查查十年前有关失踪的,而现在又没找到的人。”他把尸骨放入工具箱,准备上车,“对了,尸检报告两天后我会叫人送来。”开着车,他离开了。

    “我讨厌他这种脾气。”丰盛望着车子开远了,才说:“不就是个法医官,以老卖老,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能这么说。”辛洪淘打开车门,这儿的事算是了结了。“要不是他,上次的凶杀案,咱们能破吗?他的经验,你我加起来都不到他的一半。”

    车子开走了,因为挖掘尸骨,菜地里留下一个大坑,在没有弄清真相之前,汤镇不能在菜地里种植任何蔬菜。

    辛洪淘工作很认真,一回来就打开了他的个人电脑,健入几个密码之后,屏幕上显示出七个人的档案材料,这些就是十年前失踪的人。目前为止,只有四个人被找到消案,还有三个至今仍无下落。

    他反复地查看着三个人的资料,不知道该从何入手,这三个人是极其普通的,没有一点的线索可以供他胡思乱想,更重要的一点是,死者未必是三人之一。

    “有谁能够帮助我呢?”正想着,他拎起电话,并且拨通了号码,他很不情愿这么做,可是为了案子,他露出一丝的微笑,说:“是汤镇先生吗?我是辛洪淘队长,你能来一趟吗?对,有些情况需要得到你的证实,好的。”

    呼了一口气,他拿出一支烟,点燃后抽了起来,回头看了看,已然是夜晚,同事们都走光了,连他最好的搭挡丰盛也走了。

             

    烟没了,他到附近的小店里又买了一包,他并不喜欢抽烟,只是在闲聊的时候才抽得十分起劲,上一包烟他足足抽了一个星期。

    “谢谢!”付了钱,他又拿出一支,看见一辆的士停在他面前,出来的正是汤镇,他暗想:这回可有罪受了,脸上却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立马掏出一支烟递了过来,“这么晚,真是不好意思。”

    汤镇刚想说什么,辛洪淘忙为他点燃,他抽了两口,才说:“我跟你说,找我你是对的,打小我就爱看侦探小说,什么样的情况,那小说里全都有过,别说是一具尸骨,就是连环杀人案,我也能说出个是非来,这肯定是一起谋杀。”

    “我知道,汤先生。”辛洪淘来到电脑旁,并且要求汤镇坐下,“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敢断言是否谋杀,我所要的是证据,你看这三个人之中,是否有你认识的,或者非常熟悉的,尤其是十几年前的朋友。”

    辛洪淘反复翻动着三个人的照片,如果汤镇认识,那么,范围就可以缩小很多。

    烟冉冉地升到了天花板,思考起来,汤镇很认真,他曾说过,他是位工程师,最后,他指着其中的一个说:“他,我认识,敖隆是我在小学时的同学,他的家就在我前面的那个村,我还知道他有个妻子叫龚瑾。”

    辛洪淘深切地握着汤镇的手说:“汤镇先生,十分感谢你的帮助,虽然它对于案子是否有用还不知道,但是你能在这么晚的情况下接受巡问,我感到很高兴,所有的市民要都像你这样,就好了,你也知道,他们对我们的工作很不理解。”他只是想让汤镇赶快离开,尤其别提奖金之类的事,要不是不得以,他才不会这么做呢?

    “没什么,我所关心的是奖金,真不敢相信我一个工程师居然会有一天为钱而伤脑筋,辛队长,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我的脑海里除了图纸以外,根本就不会考虑钱的问题,仅仅是因为一次失误,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弄钱,因为我的儿子在上大学,因为我的女儿正在拼命复考,可怜的妻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无论如何只要有就可以了。”

    辛洪淘犹豫了一下,在他办案的几年里,还从来没碰到过样的事,仅仅是普通的问话,他尴尬地说:“汤先生,这事我作不了主,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向上级汇报你作出的巨大贡献,现在天色已晚,你需要休息,我也需要休息的。”

    他送出了汤镇,送上了车,整个人像是轻松许多,他在想着,要是明天没得到信息,不知道汤镇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无论如何,他倒是帮了不少忙。

              

    “队长,化验报告出来了。不过,戈弗雷医生希望你能亲自去看看。”丰盛的精神要比辛洪淘好多了,可能是最近女朋友的缘故,上下班很准时,“他是这么说的,情况对我们很有利,他老是这样,总不把人放在眼里。”

    “别这么说。”辛洪淘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对于戈弗雷医生,脾气是怪了点,对他还是十分的尊敬。“你应该像我,他就是这么个人,你是知道的,而且听说还有三年,他就要退休了。”

    “感谢上帝,我宁愿他现在就走。”

    两人一推开门,就看到戈弗雷的工作台上躺着那堆骨头,而且还有些腥臭味,戈弗雷医生正在聚精会神地查看着,对于工作的认真态度,他是无可比拟的。

    整个工作间只有他一个人,空气中还散发着另一种清香,花一样的清香,空调的寒气时不时地在房间里打转,日光灯并排着好几十个,完全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工作台上方的那盏灯格外明亮,辛洪淘对医学并不感兴趣,对电子也不那么热衷,但是他知道那盏灯是专为动手术而配制的,每一家医院都有。

    “哦,我可爱的孩子们,你们终于来了。”戈弗雷像是完成了他的检查才看到辛洪淘和丰盛,“报告就在桌上,我相信你们一定非常感兴趣。检查的结果是出乎人意料的。”

    桌子上的确有一份报告,辛洪淘和丰盛都看到了。

    类似的报告辛洪淘接触过很多,但这份不同,明显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份报告很长,而且专业性比较强,所以,第一张还没看完,辛洪淘的目光就转移到了戈弗雷身上,他在等待答案。

    “其实很简单。”戈弗雷医生早已看出了这一点,他说:“分析一下,任何人都很容易明白。”

    丰盛一拿到报告,再次产生了厌恶之感。加上这么一名,他气得心里直嘀咕;什么呀,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特意这么写,好显示一下你卓越的才华,老不死的!

    这话他没说出来,只是闷在肚子里。

    “首先可以肯定,死者是个男的。”戈弗雷医生带着他俩来到工作台前,指着骨头说:“男性的额骨通常比女性突出,而女性的盆骨宽,你们看,这块盆骨并不宽。”

    两人默默地点头,戈弗雷医生继续说:“死者的年龄大概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我检查了关节,骨胳和牙齿,而且头骨也很不光滑,也就是说,头骨越光滑,表示死者的年龄越大,当然,绝对可以肯定儿童和成年人,因为儿童头骨的骨片之间的是隔相对大些。”

    说的非常详细,不容你有半点疑惑,戈弗雷放好骨头,现在这堆骨头出现的正是人的形状,戈弗雷量了一下腿和臂骨长度,又在纸上画了些什么,才说:“死者的身高大概是1.68米到1.73米,我这里有个公式,非专业人员是看不懂的,将其死者的腿骨和臂骨代入公式,得出的结果是1.70米,这一点,你们不必十分了解。”

    两人无奈地互望一眼,谁叫自己不是专家呢。

    “体重大概是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左右。”戈弗雷拿出一块骨胳,说:“看到没有,非常的粗糙,还有这儿,磨损程度属于中低档次,别问为什么,这些都是一代代医务工作者的经验积累。”

    有道理,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还有,死者是个左撇子……”刚说到这儿,丰盛就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说:“对不起,戈弗雷医生,我知道您的知识非常渊博,您的经验非常丰富,可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是谁?”丰盛指着那堆骨头,那堆差不多该腐烂的骨头。

    “你是丰盛吧,记得我年青的时候,我的导师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当有人向你传播知识和经验的时候,千万不要打断,哪怕你对此十分不感兴趣,这是做人最起码的礼貌,丰先生,我很敬佩你的勇气和胆识,但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你瞧,还有三年我就退休了,我把我半生的时间献给了中国,当我回去的时候,希望能留个好印象。”看得出,戈弗雷医生有点生气,他马上掏出一支烟,点燃,沉闷不语。

    还是辛洪淘开口说了话:“戈弗雷医生,是丰盛的不是,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辛先生,我的朋友,我只是作为长者,对我的朋友提出点要求,ok!”戈弗雷很爽快地抽了两口,“既然你们很想知道死者到底是谁,请过来。”

    走过一道门,就是戈弗雷医生的办公室,他在电脑前坐下,说:“这是身体组织厚度样表,我将通过此表来复制死者的模样,就是我刚才指出的,死者的年龄,性别,人种,身高和体重,其厚度必须符合表中的设定值,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挺复杂的,关健在于死者的眼睛,因为眼睛几乎全是由软组织构成,还有耳朵,鼻子的下半部和嘴唇。”

    戈弗雷医生照着自己的意思,像小学生玩泥巴一样,用泥巴贴在骨头的复制样上,结果整个人头就出来了,这是一个完全有血有肉的人头。

    乍一看,辛洪淘觉得奇怪,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只听得丰盛说了一句:“戈弗雷医生,请您查查这个人的资料。

    戈弗雷嗯了声,于是,电脑开动启动,不到两秒,一份有关死者的详细资料轻松地调了出来。

    辛洪淘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这张照片,他昨天才刚刚看到,就是汤镇说的那个敖隆。现在可以确定是他,辛洪淘再次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份档案。

    敖隆,男,三十岁,有个妻子叫龚瑾有个儿子叫敖淼,身高多少,体重多少,何种职业,家庭的住址,电话是多少,凡是最简单的资料,这儿都有。

    下一步该做什么,辛洪淘和丰盛心里都有数。

    “戈弗雷医生,您的报告对我们太重要了,很感谢你对我们的帮助,今天是周末,我祝您和您的夫人周末愉快。” 临走时,丰盛感激地出乎意料,紧握着戈弗雷医生的手。

                          

    次日,一辆警车停在了围竹新村,昨天的调查,辛洪淘和丰盛得知,龚瑾,也就是死者敖隆生前的妻子,已经在八年前改嫁,现在的丈夫叫广巍,是某国企的一名普通工人,而且生活很美好,对敖淼也像亲儿子一样。

    他们亲密的关系,至少可以排除凶手的可能性,因为在龚瑾嫁给敖隆之前,曾和广巍有过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而广巍有杀人的动机。

    丰盛轻敲了两下门,门铃也按了好几下,均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当他们决定离开时,发现门是开着的。

    “请问,有人在吗?”辛洪淘问了声,依然没有人回答,于是,他和丰盛慢慢地走了进去,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听得哗哗地流水声,第一感觉是,可能在洗菜,水声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水声很大,门关着,听不到门铃声,有这种可能性。

    “我是刑警队的辛洪淘,他是我助手。”底下的话他不敢说下去了,就在他打开厨房门的刹那,他除了听到水声外,还看到了另一幕。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手里拿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衣上也沾满了鲜血,地上还躺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子到处是伤痕,而且可以肯定,已经死亡,他的脑袋搬了家,正是用青年人手里的菜刀。

    就这一幕,年青人就逃不了关系。

    辛洪淘和丰盛的反应都很快,拨出手枪,并且瞄准年青人,同样的口吻说:“放下武器,靠在墙上,手举过头顶,我们是警察。”

    年青人吓了一跳哐当,菜刀掉在地上,他急了,说:“不是我干的,我没杀他,他是我爸爸,我没杀我爸爸。”

    他很不老实,而且没有听从辛洪淘和丰盛的话,有一种逃跑的冲动。

    “闭嘴,举起手来。”辛洪淘的枪指着年青人的脑门,“你是敖淼,有没有罪,可不是我说的算。”丰盛立刻给他戴上了手铐。

    “真的,警官先生,我没杀人!”

    通知了总部,很快就有人来到了现场,戈弗雷也来了,在这一块地方,只要有命案发生,就有他的工作。

    检查的结果对敖隆是不利的,广巍死亡的时间正是辛洪淘和丰盛到达的前半个小时,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敖淼今天一直呆在家里,而且只有他和广巍。

    下午,戈弗雷医生很快送来了一份报告,就算再不懂医学的人,都一眼能够看出广巍的死因,而这个时候,敖淼正在接受辛洪淘的盘问。

    “警官,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杀我爸爸,我那么爱他,即使他不是我的亲爸爸,那又怎么样,这十几年来,我们相处的很好,请你们找出一个我必须杀死爸爸的理由,没有,因为事实并不是我干的。”敖淼显示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辛洪淘被问住了,他的确想不出敖淼的杀人动机:“那么,我看到的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要听一听敖淼的解释,或者说如何为自己辩护、解脱。

    “巧合,巧合,完全是一种巧合。”敖淼很激动,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今天是星期天,不是吗?学校是放假的,爸爸也在家,我……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能给我一杯饮料吗?白开水也可以。”

    丰盛开门出去,泡来了一杯咖啡,很浓,还冒着热气,递给了敖淼,他看得出敖淼很难过,这种感觉他也曾经有过,只是,也许他面前的一切不过是个诺言。

    敖淼吹了吹咖啡,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发自内心的颤抖,干干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滚落,滑到地板上,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去喝那杯咖啡。

    “当时,你在做什么?”丰盛问,他也不希望凶手会是敖淼,可偏偏情况又是那么的糟糕。

    咖啡放在了旁边,敖淼清了清喉咙说:“玩电脑,本来打算做午饭的,爸爸说他做。所以我就去玩电脑了,大概就在你们来的前一个小时,我记得好像是九点半左右,我渴了,准备到厨房拿瓶可乐,谁知……”

    他哭了,没有声音的哭,他爱他的父亲,就像每一位子女爱自己的父亲一样,汗水干枯了,眼泪化作汗水,再次从他的脸颊滚落。

    这就是经过,一个没有任何原因的结果,广巍死了,谁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死的,敖淼的亲情是无法用诺言来掩埋的,房间里几乎只有他和广巍的指纹。

    如果不是敖淼杀的,那么,真正的凶手应该相当有本事,杀人可以来去无踪。

    虽然如此,敖淼还是最大的嫌疑人,他被无情地关进了冰冷的牢房。

    “我要见我儿子。”龚瑾就是这样对辛洪淘说的,“我儿子不凶手,他决对不会杀害自己的父亲,你们没有任何的权利抓我的儿子。”

    辛洪淘本不想理会她,一个重大的嫌疑犯,在情况没有弄清楚之前,他可能决定任何人不得接近,或者看望嫌疑犯,但是,龚瑾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

    “你好,我是莫锦霞,是敖淼先生的律师,现在,我要保释我的当事人敖淼先生。”莫锦霞伸出手,友好地同辛洪淘握了握,脸上微微地绽放一些笑容,一身的职业装,白领人士里成功女人的标志。

    “好的!”

    手序非常简单,交了一笔保释金,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完事了,只是一点,敖淼必须每天八点前向警署报到,以证明自己仍在本市。

                

    那是敖淼保释后的第七天,案子进展的相当缓慢,局里和部里指明一定要在八月中秋节之前,把这两案子破了,现在离中秋还有三个多月。

    两件不同的案子,也许它们之间还有几分的连接,辛洪淘是这么想的,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他只能把两个案子当作一个案子来对待。

    电话铃响了,丰盛接的电话:“喂,公安局,请问你找哪位?………什么………好的,我马上就来,你呆在那儿别动。”挂了电话,他对辛洪淘说:“队长,出事了!”

    当辛洪淘和丰盛来到敖淼家的时候,门口围了很多人,敖淼提着菜篮子,站在那儿,电话是他打的,邻居们可以证明,他刚从菜市场回来。

    “怎么回事?”辛洪淘好不容易挤了进来,作案的手断和上次一模一样,龚瑾无声无息地躺脑袋滚到了他的脚边,身上遍体鳞伤,同一把沾满鲜血的菜刀扔在了地板上。

    这回,敖淼有了不在场的证据。

    戈弗雷医生的检查结果也大同小异,没多差别。

    辛洪淘不明白,因为在龚瑾还没死之前,曾怀疑过可能是她,如果敖淼不是凶手的话,可是现在连她也死了,敖淼又有不在场的证据,凶手应该另有他人,最关健的问题是,没有一丁点的杀人动机。

    为财,为色,为情?这都不可能,案子越来越神秘,棘手的不得了。

    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辛洪淘去找了一位心理医生,那是他上高中时的老同学,他叫文志。

    辛洪淘觉得很累,开口就问:“老同学,如果一个人被杀了,但又找不到杀人的动机,那么,那个凶手,或者说那个杀人狂为什么这么做?”

    “不为钱,不劫色,也非因为失恋的痛苦,而且也许与死者不认识。”文志分析的很详细。这些天的报纸连续报道了这三起案子,他的桌上就有一份,“有几种可能性:一、凶手是个精神病患者。二、凶手也许是十岁以内的小孩。最后一种可能性也不能忽略,凶手有强烈的杀人行动,也就是你所说的杀人狂,他不同于精神病患者,这种人的脑子很正常。”

    “我该怎么办?”辛洪淘表示的无可奈何,“要我去挨家挨户地调查十岁以内的孩子,看到精神病院,问问院长,最近是否有逃离的病人,第三种可能就更不用说了,至少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都有嫌疑。”

    “老同学。”文志无奈地干笑着,“我只是作一种分析,能否破案靠你自己,还有一点,任何表面上的喜怒哀乐,你都只能信一半,它最容易使你产生错觉。”

    “谢啦。”辛洪淘起身,向老同学文志作了个揖,说:“你的提醒我会时刻铭记于心。”

    “就这么走了,咱也有三年没见面了,想知道你嫂子是谁吗?今儿个晚饭到我家来吃顿饭。”

    “行了,一定来,到时候吃穷了你可别怨人。”他知道文志的意思,那个给他错觉的人正是敖淼,在这三个案子里,牵连到的人都死了,只有敖淼。

    他是凶手,又为什么呢?辛洪淘冥想着,左邻右舍给他的答案里,这个家庭很温馨,难不成正是文志设想的第三种可能性!

                 

    汤镇颤颤地拿起电话,家里有电话的,但是他不敢打,他怕一个人出现。街道的旁边,他插进了随身带来的,仅用过一次的IC卡,于是,他拨通了。

    两段长声后,电话的那端有了反应,正如他所想,是辛洪淘接的,一种肯定的声音。

    “听着,我不想花太多的时间打电话,也不是向你需求什么奖金。”汤镇的话很快,恨不能在一秒钟内把该说的话全盘掏出,“我是认真的,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看到了凶手,杀害龚瑾的凶手,我看得一清二楚,是敖淼,决对没错的,你来,我告诉你事情真相。”

    案子有了大转折,文志的猜测是有道理的,辛洪淘不慌不忙地说:“别着急,慢慢地说,请你一字一句地把经过说出来,你确定是敖淼?”

    “没时间了,知道吗!”汤镇的心跳在加速,眼睛不时地东张西望,警惕着什么似的,“就是今天,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要杀我,我不能肯定他杀龚瑾时,有没有看见我,也许看见了,也许没看见,我需要警方的保护,带上你的人,马上到我家,不是开玩笑,不是!”

    他挂了,朝路的两头看了看,然后加快脚步奔向自己的家,生命在此刻是最珍贵的。

    门窗关的死死的,没开电视,没开录音机,他要让耳根清静,才能够很快听到异样的响声,比如说玻璃被打破,有人在重重的踢门,他知道一定会是敖淼。

    回到家的十几分钟后,他听到了门铃声。

    辛洪淘在这段时间是能够到他家的,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水果刀,魂不附体地去开门。

    那一刀很猛,很有力,如果砍在汤镇的脑袋上,准一命呜呼,那一刀深深地插进了防盗门。

    来的不是能救他命的辛洪淘,而是来索他命的敖淼,当那一刀来势汹汹时,他虽躲过,然门却没能关紧,他退两步,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敖淼的面目很凶残,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平时的胆小和畏惧,他的眼睛里放出炙热的怨火。

    “嘿,我和你父亲是同学,按照辈份,你应该叫我叔叔,好吧,我在你的菜刀下,在你的威严下宣誓我没看见,什么也没看到,那天,我在家里看电视,是我特别喜爱的综艺节目。别杀我,看在你父亲的份上。”

    “没有用的,既然知道有这么一天,为什么当初要这样对待我的父亲,十几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回来,别以为当时我才七岁,就什么也不懂,我是故意让你看到我杀死妈妈的,血债血偿,我等了十几年,再也没有心情等下去了。”

    三分钟,只有三分钟。

    在这三分钟里,发生的事情很多,首先,汤镇退到角落里,他已经无路可走了,那把救命的水果刀远远地搁在了饭桌上。

    第二分钟,汤镇就死在了敖淼的菜刀下,一刀致命,两分四十秒,第二刀补上的时候,辛洪淘和丰盛带着他的三个手下,闯了进来。

    三分十秒,辛洪淘开口说:“敖淼,把刀放下,两手举过头顶,你被捕了。”这话刚说完,敖淼的菜刀就飞了过来。

    三分二十七秒,丰盛躲过菜刀后,开了第一枪,子弹不偏不正,打在了敖淼的手臂,接着,警车去的地方不是拘留所,而是医院。

                

    敖淼的伤势并不重,子弹只是射进了肌肉,并没有伤到骨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要开庭审案了。

    病房旁没有水果,也没有鲜花,有的只是穿警服的警察,辛洪淘也在,医生说今天他有能力回答辛洪淘的任何的问话。

    “为什么这么做?”

    “我恨他们。敖淼咬牙切齿地说:“你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做过些什么?”

    “一个恨,就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该死,你不明白的。”敖淼回忆着十三年前的那个傍晚,“是那个姓汤的,杀死了我爸爸,我听的清清楚楚,广巍为了得到我妈妈,找来了汤镇,虽然他没动手,爸爸的尸体却是他埋的。”

    “你说的是敖隆,前几天在汤镇的菜地里挖出来的那堆骨头?”

    “为什么不会是他们,妈妈做的更加不对,她居然会答应广巍的求婚,真心真意跟他好上了,我讨厌用情不专一的女人,他们都是该死的。”

    辛洪淘突然想起了文志的话,一个杀人狂杀人的理由,是没有任何逻辑的,但他又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和常人没什么差别。

    案子也许可以了结了。但,细想想,又似乎有很多地方不对劲。

    辛洪淘看了一下敖淼的全身检查,他只是不经意地翻了翻,然后,离开医院,去一家酒巴。

    摇滚音乐震耳欲聋般的响,为什么敖淼在这十三年里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一点疯狂的动机?为什么挖出了敖淼的尸骨之后,他才想起报仇的欲望?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证明,在这十三年里,敖淼,广巍和龚瑾都生活的非常的和睦。

    没有理由的,这中间到底错在哪儿?

    啤酒一饮而尽,辛洪淘抛开锁碎的心事,跳进了舞池,尽情欢歌。

    明天的事,就到明天去解决吧!

    “我要保释我 当事人,敖淼先生。”这是那位女律师莫锦霞一进来就对辛洪淘说的话,“多高的保释金,敖淼先生都付得起。”

    做律师的都是这个样子,他们在为别人洗刷冤屈的同时,自己也得到了好处和利益。

    “对不起,莫律师,这个案子非常特殊,也非常严重,任何人都不得保释。”辛洪淘指了指天花板,“上头的指示,我必须照办,非常抱歉,我帮不了你什么忙。”

    “我会赢的,表面的证据并不能代表一切。”像小孩脾气似的,她一扭屁股,走了。

    的确是这样,请再想一想,汤镇是在第二分钟死去的,而辛洪淘,丰盛闯进去是在第三分钟,严格地说,他的确没有看到敖淼杀人。

    开庭的时间定在了7月19日,下午一点。那天,来的人很多,可以说是坐无缺席,各个媒体早已对此事宣传的沸沸扬扬。

    法庭的主控官,是英国的加里,来自美丽的爱丁堡,这个时候,他已坐在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辛洪淘和丰盛也来了,他们是作为证人来的。

    “请您向在坐的各位,向法官大人,说出你的姓名,还有你从事的职业。”莫锦霞盯着他,想从他的片面言词里挖出点什么似的。

    “我叫辛洪淘,市公安刑警队队长。”

    “辛先生,6月11日上午,你和你的助手在什么地方,在干些什么?”

    “我们去了围竹新村,因为我们怀疑挖出来的敖隆的尸骨跟敖淼或者广巍有关。”

    “接着,你看到了什么?”

    “广巍倒在地上,满地鲜血,带血的菜刀握在敖淼的手中。”

    “各位,”莫锦霞稳定地说,“听得十分清楚,刚才辛先生说带血的菜刀握在敖淼的手中,也就是说他根本不能保证广巍是敖淼杀的,有一种可能性,我们不能忽视,就像龚瑾的死一样,敖淼可能是在广巍死之后才拿起那把菜刀的。”

    莫锦霞又说:“至于汤镇的死,情况也一样,你只看到了他拿着刀,你根本不能证明杀死汤镇的是他。”她指着被告栏里的敖淼。

    辛洪淘无话可说,他的确不能保证,他看到的只是后果,没有看到经过,他什么也证明不了。

    加里终于说话了,他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一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因为他的妻子就是位中国女孩,他说:“莫律师,假设,我说的是假设,假设你的父亲被人杀了,你冲到家,看到你的父亲倒在地上,鲜血一地,也许你会和敖淼一样,呆得一动不动,但你会无原无故的拿起那把菜刀,请记住,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市民,不是律师。”

    “会!”莫锦霞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一个傻瓜在杀了人之后还握着凶器而不想办法逃跑。”

    “法官大人,我有话说。”辛洪淘向法官敬了个礼,“在医院里,敖淼曾亲口承认自己杀了广巍、龚谨和汤镇,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

    “说的好,法官大人。”莫锦霞胸有成竹,她说过自己会赢,“这里有一份医院的调查报告,很明显,有人在敖淼的脑部做了手脚。”报告递到了法官手中。

    莫锦霞解释说:“敖淼的大脑扫描图显示,影响大脑活性区域有多余的凹陷,已至于人的理智“无法有效”地控制行为,也就是额叶前部大脑皮层的神经活性导致于正常人的水平,就好比刹车,当杀人的行为兴起时,刹车皮掉了,但是,他的大脑结构并无明显区别。”

    天方夜谭,这算什么证据。

    “莫律师,你是说,被告是个精神病患者?”法官问。

    “不,法官大人,我说过了,他和正常人并无区别,只是在某些行为方面他不能控制自己,导致杀人狂大脑额叶前部皮层功能衰弱的原因很多,也许是外伤,酒精,毒品, 也许是天生的。”

    “那么,”加里好奇地问,“敖淼先生是怎么形成的?”一个正常的杀人狂。

    莫锦霞并没有理会她的前辈加里,“法官大人,报告写得很清楚,是人为的,所以,我的当事人并无罪,他的行为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她这么自信,是因为她的手里有这张皇牌,她决对可以保证这场官司自己会赢。

    问题也出现了,在现有的法律面前,还没有对一个即不是精神病患者,又有大脑缺陷的人所做出的行为进行判决,毕竟,敖淼犯的是死罪。

    而莫锦霞,从一位律师,摇身一变,成了医生似的。

    法官不得不宣布休庭,一个月后再审,并且要求对敖淼进行一次神经功能检测。

                  

    7月21日,敖淼被押送到了市中心医院,辛洪淘,丰盛,加里和莫锦霞都去了,随行的还有几位局长和所长,这个案子轰动了整个江苏省。

    为敖淼接受神经功能测试的是现年五十三岁的埃米莉医生,她热爱中国,因此成了全省最著名的脑神大夫。

    首先,埃米莉用手同时触摸了他的脸和左半部躯体,敖淼只有脸部有感觉,埃米莉要他用左手记数,敖淼只记到了七,扫描显示,他的控制左边躯体的右半脑额叶前部皮层神经活性较弱,这也正是法官看到的那份报告。

    敖淼的智商总体处于正常范围内,但他的语言,尤其是拼读和写作有问题,而他的阅读能力却高于平均水平。

          “智商值对个人而言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埃米莉检查完之后说,“值得注意的是,敖淼先生的额叶前部的确是经过手术的。”

            “人为的?”辛洪淘不解地问,“为什么?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昏迷的敖淼面前,他束手无策。 

    “不知道。”埃米莉医生说,“可能是报复,可能是借刀杀人,但有一点,那个人绝对精通脑组织,他对脑部的研究知识远在我之上,应该感谢你们为敖淼先生做了全身检查,否则,你们也应该知道,敖先生就成了替罪羊,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

    到哪儿去找这么个人?全世界有多少个远在埃米莉医生之上的脑科大夫,即使是在中国,即使是在江苏省,即使是在这座小小的城市里,莫非要把所有的脑科大夫都抓了,问个究竟,何况,凶手也许并不是医生。

    “我们该怎么办?”加里突然冒出一句,案子不简单,而是更加复杂了,杀人的不是凶手,被告变成了受害者。

    埃米莉医生离开了病房,敖淼暂时是不能被判入狱的,他必须在医院里接受检查和治疗。严格来说,他是个病人。

    “有一个也许能够邦助你们。”

    “谁?”

    “戈弗雷医生!”

    “什么?”丰盛莫明其妙地说,“他只是个法医官,对于人类的脑子,他知道的比我还少,恐怕他连左半脑控制着人的右半边躯体都不知道。埃米莉医生,是不是搞错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写在了报告里。”

    对于丰盛的阐述,埃米莉医生并没有多加理采,她走到辛洪淘面前,说:“在大学的时候,他是我的学长,我们都是脑神经系的学生,对于他的情况,我有权利说,我比你们了解的更多,要不是菲利斯,我就是他的新娘。”

    “埃米莉医生,真没想到您和戈弗雷医生是大学同学,可从没听他说起过。”

    “他怕,他怕看到我伤心,算了,三十几年了。”埃米莉挥了挥手,往日的那段温馨与悲痛又似乎映染脸上,“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他在大学的时候,戈弗雷作了一项重大调杳,知道此事的只有我和菲利斯。”

    有个护士小姐进来打断了她的话,她在一份单子上签了字,然后看着护士小姐的离去,她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门关上了,现在是在埃米莉医生的办公室,她拉上了百叶窗,她的前面有四个人,辛洪淘、加里、莫锦霞和丰盛,她要把这个故事讲给这四个人听。

    “那是三十七年前,公元1999年底,那个时候还没你们,在美国的俄勤冈州,凯普.金克乐杀害了父亲,两位教师和两名同学,那是一个典型的校园杀手,曾经震惊整个美国,还有,2000年7月的某天,华盛顿,三十三岁的工人惠恩.杰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不想再回忆下去,仅在大学的四年里,这类不幸的事件就发生了九次,全都是杀了狂,但他们不是精神病患者,他们和正常人并没有两样。”

    “听说过,埃米莉医生,可我不明白您提这些事情是什么意思?”莫锦霞说。接着,她扭头看了看辛洪淘,因为他正以异样的目光望着她。

    “调查,我说过了,是调查。”埃米莉苍老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微微地拌动着,“秘密地调查我,戈弗雷,还有菲利斯,我们终于发现了杀人狂的秘密,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份对敖淼先生脑部检查的报告,杀人狂的脑部额叶前部大脑皮层的神经活性比正常人低,这是个重大发现我是说在当时。”

    “这我就不明白了。”丰盛对戈弗雷永远充满着愤怒,“他那么好,为什么没能像你一样,或者成为一名伟大的脑科大夫,埋没了人才!”

    埃米莉的眼珠一转,湿润润的,叹了口气说:“为了爱情,最后的考试一塌糊涂。”

    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这么的简单。

    “谢谢你,埃米莉医生。”辛洪淘握了握埃米莉的手,打算告辞,“我们会去找戈弗雷医生的,他是个很好的的法医官,我相信他的渊博知识。”

    埃米莉送他们到了院门,突然道:“各位,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们,生理因素即使真的存在,敖淼先生即使真的被动过手术,也不能构成他逃脱罪责的借口,他依然有罪。”

    辛洪淘留了两个人,埃米莉还要对他再次进行彻底的检查,已确正她刚才所说的一切。

                    

    辛洪淘开着车把敖淼送进拘留所之后,就去了戈弗雷医生的家,他想到戈弗雷医生那里了解一下关于杀人狂的事情,随行的并不是丰盛,而是莫锦霞。

    车子开的并不快,甚至他还打算在红灯那里多停些时候,戈弗雷的家离警察局很远,要穿过市中心。

    “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什么?”辛洪淘望着莫锦霞,车子放慢了许多,他在等待莫锦霞的答案。

    “自从昨天在医院里,你的眼睛就很不老实。”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开得那么慢眼睛还这样盯着,我就下车,”莫锦霞已经打开了一条缝,而且正在解开保险带。

    只是五分钟,就到了戈弗雷医生的家,谁叫他是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地男人。

    门铃响了好久,没有人来开门,辛洪淘还喊了两声,他并不想喊,这样做很不礼貌。

    这回,似乎有些沙杂声从屋子里传出来,接着,门就开了,是菲利斯,戈弗雷的妻子。

    “您好,您一定是菲利斯太太吧,我是刑警队的辛洪淘队长,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有些事情想找戈弗雷医生谈谈,这位是莫锦霞律师,我的女朋友。”

    莫锦霞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鞋根差一点掉下来,有外人在,否则,她决不会就这么轻意放过他。

    “欢迎,你们不来,我也正要打电话找你们。”菲利斯引他俩进了屋。

    这一幕是终身难忘了,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有人谈起这件事,辛洪淘都很激动,他看到的,和他每天脑子里所想,完全相反。

    他崇拜的戈弗雷医生竟然成了丧家之犬。就在那一刻,要是丰盛在,他会很得意,也许还会哈哈大笑。

    首先是他的衣服,看得出先前是笔挺的西装,如今,两条胳膊没了,内衣口袋的白底也翻了出来。

    再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跪在地上,膝盖处破了两个大洞,两手被反绑在一张红木椅上,绳子在他身上绕了一圈一圈,他正拼着命往门外挪动。

    红木椅的后面还挪着一张大圆桌,以至于戈弗雷医生花了很大的力量也挪不动。

    “菲利斯,亲爱的,快放了我。”戈弗雷很痛苦,满脸的汗水滚落到地板上,他满怀着希望地望着菲利斯。

    辛洪淘感到很奇怪,原先以为是强盗入室了,当听戈弗雷这么一说,他转身问:“菲利斯左右,这是为什么?在你给我一个答复之前,我必须先放了戈弗雷医生。”他理直气壮地向戈弗雷走去。

    “辛先生,最好你别这么做。”菲利斯掏出了枪,就在莫锦露的面前,对准辛洪淘,半个小时后,刚才的举动是何等的荒谬。

    “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在你解开戈弗雷之前,我会告诉你真相,还有你,莫锦露律师”

    辛洪淘和莫锦露被迫逼进了另一间屋子,那是有床,有电视,有电话,有化妆台,当然还有一张十分漂亮的躺椅,就在阳台上,隔着一层窗帘。

    这是一间客房,每个家庭都会有的客房。

    “菲利斯太太,放松些,请您把枪放下,我们没必要那么紧张。”莫锦霞试图想夺过菲利斯的枪,但她失败了,菲利斯的反应非常快。

    “我知道,你们以为我疯了,以为我很激动。”菲利斯的确很激动,“我有个故事,听完之后自然会放下枪,现在不行,你们会为你们所做的行为感到耻辱。”

    “好了,菲利斯太太,我坐在这儿很久了,你的故事什么时候开始?”幸洪淘身上有枪,而且要他一动手,绝对有取胜的把握,但是他知道,一个在脑神经领域有卓越贡献的科学家她所做出不行为,一定有她的道理。

    菲利斯缓缓地放下枪,说:“是戈弗雷干的,敖淼先生的额叶前部大脑皮层的神经是戈弗雷做的手术,让一个普普通通的、聪明的孩子,变成了杀人狂。”

    如同一声惊雷,震击着辛洪淘和莫锦霞,这是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一个令人崇拜的高尚的清规法医,竟然是整个案子的中心。

    “菲利斯太太,有什么可以证明戈弗雷医生的行为。”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他千辛万苦要求的那个神秘人,会是戈弗雷医生,说什么,他也不信。

    “当然,我不会凭白‘无故’地冤枉他,他可是我丈夫。”菲利斯终于放心地收下了枪,然后从床头边的抽屉里拿出了几张纸,说:“这就是整个手术的记录,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

    人证物证齐全,但是他的动机呢?每个人每做一件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莫锦霞也想知道真相,这不但关系着案子,也关系着她的前途,她不能输。

    “我想,埃米莉医生已经把我们的过去告诉了你们,尤其是大学时代,戈弗雷的疯狂研究迫使他因此没能毕业,你们并不了解,当时的他对人的脑子非常着迷,他一直在寻找杀人狂和正常人之间的区别,而且他相信一定有。”

    “可是,埃米莉医生说是你们的爱情,使戈弗雷医生没能毕业。”辛洪淘听得没错,埃米莉医生是这么说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当时,他的助手只有我,差一点连我都没能毕业,于是,他娶了我,其实,我知道,他的心里仍在爱着埃米莉。”

    戈弗雷是在还债,还一个人情债。

    以后的事情,辛洪淘也多少知道一点,是菲利斯的父亲帮着戈弗雷找到法医这份工作,并且 一直做到现在,他的出色表现,菲利斯的父亲很满意。

    “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告诉我们,白白地枉死了两条人命。”辛洪淘在指责菲利斯。

    “我是昨天才知道的,”菲利斯很难过,她真想大哭一场,“三十多年了,他瞒着我干了三十多年,事实上,他并没有放弃对脑神经的研究,是一种抱负,也是一种激情,他要告诉校长,告诉老师,没让他毕业是错误的。”

    “结果,他成功了。”莫锦霞并不想说,但这个案子是她接的,“而我像个傻瓜一样的在为敖淼辩论,真正的凶手却在这儿逍遥法外,他杀害了广巍,杀害了龚谨,也伤害了敖淼,他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等吧,等吧,把你们心中的愤怒都等出来,这是他的错,也是我的错。”菲利斯拍打着自己的头,抽泣着。

    出门的时候,戈弗雷还在老地方,并没有挪动过,而且,他没有必要动,铁证如山的事实,他只能等着铐上手铐,关进监狱。

    死也值得了,因为他成功了,非常的成功,春天里的鲜花正为他而开放。

                                                 

    十一

    案子终于可以了结了,但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离开这不到五天了,为了解开心中的疑问,辛洪淘去了拘留所,去看望戈弗雷医生。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因为你有疑虑,有一个结在你心里,我一直等着,等着你来。”戈弗雷躺在监狱的床上,即使他不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辛洪淘。

    “戈弗雷医生……”

    “请不要叫我戈弗雷医生,我现在是个罪人,彻彻底底的罪人。”他的样子很憔悴。

    “即使你是个罪犯,我也一样尊敬您,戈弗雷医生,请不要自悲,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负责。”

    “请问吧,我已是笼中鸟,我一定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任何情况。”

    戈弗雷医生苍老了许多,仅仅是一天的工夫,他那乱蓬蓬的头发像一夜之间变白了,平时,根本没有留意他的白头发,这里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谁会说不怕这里,谁会说不讨厌这里。

    窗外的阳光射了进来,落在地上成一个方形,戈弗雷医生就站在那儿,准备回答。

    没有任何可隐瞒的,要不是菲利斯,他的妻子,他是能够逃脱的,没人能证明他有罪,既然被捉了,他们问什么就答什么,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为什么会选择敖淼?”辛洪淘终于开口问了,“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证明你在脑神经领域里的成就,你要证明给你的老师看,单单你选择了敖淼,如果他的家庭没有一点矛盾,即使你做了手术,而且非常的成功,也不可能造就一个杀人狂,因素是多方面的,你似乎了解这个家庭?”

    戈弗雷医生没有半点犹豫,他回答说:“我的确了解他们,但是他们并不了解我,作出这个决定是在敖淼被杀之后,敖隆是汤镇杀的。广巍埋的尸体,而汤镇并不知道尸体埋在哪儿,杀害敖隆的那一时刻,小敖淼就在家里,他看到了整个谋杀的经过,所以,在那时,我决定敖淼就是我要的那个实验对象。”

    “听你的意思,好像在那时,你也知道敖隆是被谋杀的,而并非失踪。”

    “是的,你想不到告诉我这个秘密的人就是敖淼,”戈弗雷慢慢地回忆着那段过去,“他生了一场病,我看得出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于是,我对他的妈妈龚瑾女士说,小敖淼要住院观察,就是第二天,小敖淼就告诉我,敖隆是被汤镇杀死的。”

    “当时,你为什么没报警?”

    “只要你现在告诉我,法庭绝对相信一位六七岁孩子的话,我就根本不会关在这儿。”戈弗雷有点敖气地说:“可能是心虚害怕,汤镇很快调离了工作,我没找到这个人,而且,就在那个时候,我才萌起做实验的念头,他的条件最好。”

    “可是,敖淼的新家庭过得很美好。”

    “当然,六七岁的孩子,能懂得多少。”戈弗雷医生来回镀着步,“我特意在他吃的菜里放了一点药,然后,他就来找我,当敖隆的尸骨被发现了后,我就知道,时机到了,我是个医生,要对我的病人动手术是轻而易举的事,事后,他也不会感觉。接着,他开始憎恨广巍,憎恨龚瑾,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慢慢地浮现,他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我狂。“他在狂笑,那种胜利和喜悦的狂笑。

    辛洪淘紧紧地抓着铁门,大声吼道:“你毁了一个家庭,你知不知道,作为一名医生,这些年来就是没有一点察觉,做这些实验有什么用,这个世界还不够乱吗?你想让全世界的人统统变成杀人狂!”

    他愤怒的吼叫,终于镇住了戈弗雷医生自豪地笑声。是啊,真的去创造一些杀人狂吗?

    再也没有了声响,辛洪淘走了之后,这个地方变得寂静一片,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分明。

    戈弗雷医生一动不动,就像木偶,在辛洪淘的一阵怒吼之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似乎在沉思,在反醒。

    突然,他跑来铁门边,伸出求救的手,喊着:“我不想这么做,这个世界很美的,我非常热爱,错了,我错了,只要有一点余地,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嚷什么,罪证可不是法官一人说得算,杀死的人是不可能活过来的。”旁边牢里犯人说:“像我这样,有多少日子就活多少日子,你要是再打扰我休息,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无所为的。”

    他很凶,戈弗雷很怕他,但又真的想把辛洪淘叫回来,问问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十二

    法庭最后判决敖淼死刑,戈弗雷医生有期徒刑一百三十年,他的一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如果他能活到两百岁的话。

    时间定在了上午十点,一声枪响,一个年青的生命倒下了。

    因为,即使他真的动过手术,也正如埃米莉医生所说的,不能构成杀人狂开脱罪刑的借口,敖淼是个杀个狂,他所做的后果只能是死。

    这件案子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你也许不会相信,辛洪淘和莫锦霞真正地成为了一对恩爱夫妻,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十分漂亮可爱的女儿。

    他们过的非常幸福,因为工作的出色,辛洪淘在去年被升为警长。

    可是,在监狱里,戈弗雷医生却忍受着痛苦的煎熬,他甚至曾经想过自杀,又没那个勇气。终于,他给他的妻子,菲利斯写了封信,要她去一趟爱丁格尔。

    菲利斯接到信的第二天就乘飞机前往美国的爱丁格尔,去找一位戈弗雷儿时的朋友祖马。

    “什么,有这样的事,菲利斯太太,我可怜的戈弗雷真的被囚禁了?”祖马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他怎么能这么做,我的上帝。”

    “所以,他请求你的帮助,他受够了监狱的生活。”

    “不,不,菲利斯太太,”祖马说。“您对我们的机构并不了解,冷冻人体不是不可以,但是按照美国的法律,必须先由一位医生宣布戈弗雷已经死亡,然后,我们才能对他进行冷冻。而且,现在是个囚犯,您最好回到中国,跟他们的政府部门商量一下,看能否在爱丁格尔的冷冻库监禁,一百三十年后释放,我并不了解中国的法律,但在美国是可以的。”

    菲利斯很快回到了中国,跑过大使馆,找过最高领导,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决定了这件事,戈弗雷是在三天后宣布死亡的,理由是中毒。

    专机把尸体送到了爱丁格尔,负责监送的正是辛洪淘,主持手术的是他的老伙伴,祖马。

    祖马为了让他们听得懂,他说得很简单:“首先,我要将一种药物注入尸体内,它会使细胞的衰竭减到最低,它们会通过心肺复苏技术在尸体内循环。”

    戈弗雷的尸体被迅速降温,三个医生很快把尸体送到手术室,外科医生彼得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菲利斯和辛洪淘在外面能够看到手术的整个过程。

    “我现在对尸体实施透析。”

    彼得做的很仔细,戈弗雷身体内的每一滴血被抽得一干二净,用于替换的是一种5摄氏度左右的冷冻剂。

    “最困难的是冷冻大脑,”祖马换好了衣服也来到手术室外,对菲利斯说,“您要有心理准备,如果大脑温度太高,就会发生损坏肿胀,太低了,易形成冰晶,损坏脑细胞,不过,您大可放心,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失败的记录,”

    菲利斯随意地点着头。

    冷冻大脑的过程非常复杂,首先必须抽出大脑中的血液,注入丙三醇,这个时候,就要将冷冻至5摄氏度的尸体送到冷藏室。

    他们还把尸体的心脏在胸胃处割开,以便冷冻液能在体循环,被注入体内的防冻剂丙三醇也将随之增加。

    最后一道工序里,把尸体放入-197摄氏度的液氮罐中,等待新生命的诞生。

    祖马拍拍菲利斯的肩:“我们走吧,你已为他做了很多,这要比在监狱强,不是吗,好了,别哭了,我们去喝杯饮料,我请客。”

               

    十三

    一百三十年后,一位稀奇古怪的老头站在马路,他奇怪地望着这个世界,汽车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水里游的,连人也能在天上轻而易举地飞翔,原理是什么磁悬浮,就像当年他乘过的磁悬浮列车,就是说当原子被放入磁场,绕原子核旋转的电子会改变方向来抵抗外力,人和物体都由很多原子组成,地球是个大磁场。

    老头不懂,他站在一座高达一百米的,他认为是桥上,喊着:“菲利斯,你在哪儿?”

    这个时候,太阳,下山了!

            (完)

    疯狂阴谋(科幻短篇)

                               2002 4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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