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一转眼,窗外已是皑皑一片。
于是,大千世界的色相缭乱都被纯净而肃穆的白遮盖起来。树梢伸向天空的手和池塘枯荷支棱的眼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静深邃。万籁俱寂,一切都在静默中观看这场世间最盛大的表演。
走出房门已是薄暮时分。四野浮动着明净的微光。站在阒寂无人的庭院中,我突然想不起上次看雪的光景了。看雪的记忆和雪本身一样消融无痕了。或许它已经长进幽草春心,筑进乳燕新巢;或许它汇入了潺湲的春溪,一路迤逦远去。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平静。
冬日里拍摄的寂静庭院在雪霁的夜里读咏雪的诗词。红炉绿醅酒,梅花窗前月,风雪夜归人,独钓寒江雪。这些萦绕心头或温暖缱绻或孤冷高远的况味中,雪不过是用以烘托人情的温度的疏淡背景。待到冰消雪融,又是莞莞黄柳灼灼桃花的天下,一派欣喜明媚,谁管它蹀躞而去的脚步。
唐人刘叉好作些铿锵奇峻的诗。他有一首《冰柱》,虽是为了讽喻言志,写景述理却也独出机杼。其中有句:
“不为四时雨,徒于道路成泥柤。不为九江浪,徒为汩没天之涯。不为双井水,满瓯泛泛烹春茶。不为中山浆,清新馥鼻盈百车。不为池与沼,养鱼种芰成霪霪。不为醴泉与甘露,使名异瑞世俗夸。特禀朝沏气,洁然自许靡间其迩遐。”
不趋世人所用,清冽自洁,自凝自融,屋檐下垂挂的冰锥也有几分孤高之气了。这些写冰柱的话,用来写雪也未尝不可。磅礴而来悄然而去,哪管是非毁誉。
我为雪融的过程着迷。一片雪花消融了形骸,千万片雪花汇成涓涓细流。这其中似乎有着使命的必然与缘分的巧合。蒸腾的水汽化成云彩,又在寒冬凝作雪花。虽然换了一般容貌皮相,却仍是归于源头。我们当这是一场征程,其实是它的回归。故乡和远方是不是同一片现实净土的两个名字?就像人生的远方要在心灵的深处搜寻一样。
春天已经来了,那未落下的雪,找到你心中的那条山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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