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者（一）

 

沉睡者（一）

 十一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很冷了，甚至落了一场大雪，莫莉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发的，行走过一条人际罕见的街道，旧的桌椅被雪覆盖，挂在高处的火锅店的名牌结了冰，一些晶体条儿倒挂在空中，一些人的车也被冻住，像是一个不能动的尤物。草上，地上全是厚厚的积雪，这样一来，它不容易化掉，被行人踩成玻璃冰渣，零零散散的。

她刚出去了一趟，也想试试走在冰天雪地里的感觉，其实她自己早已走在冰天雪地里。

然后回到了屋顶落满雪的房子，一把拽下系在脖子里的格子围巾，活像一个泼妇。脱掉沾了雪，湿了三分之二的鞋子，跳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这样她就不觉得冷了。她躺在床上，身子底下还是一片冰冷，这让她难以入睡，她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左右望了望，目光落在了一幅画上，它挂在墙上已经很久了，有一些灰尘，所以看起来有些陈旧。画是前两个月挂上去的，如果你只是任意看一下，画中什么也没有，你是看不出特别的地方的。画上是一片广袤的星河，围着一圈圈星球的轮廓。她看那幅画，瞬间着了迷，就一直盯着它，大约过了十分钟，她起身，把自己的指甲伸进墙壁，拔掉了那幅画，发了疯似的抱着画在床上蹦跳，转圈，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要把它藏在哪儿呢，藏在哪，藏在哪它才不会被别人发现。在床上蹦跳着寻找着一个安全的地方，终于她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墙上，那里最安全，于是她把画又挂回墙上，反了过来，背面朝上，她面对的是一片白，不再是浩浩的宇宙，这下，她终于可以放心的去睡了。

莫莉把被子拉过来，蒙住自己的头，准备一头睡过去，可是没过多久，他又感到隐隐的不安，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拉着她往外走。她把被子掀到一旁，坐起来，视线移到了角落里挂着的那件衣服上面，突然大喊到，你们谁都不准动，那是我的，是我男朋友买给我的衣服，你们谁也不准动。然后走过去，轻轻的摸了摸衣服，你是我的对不对，是我一个人的，然后她笑了笑。把她取下来，穿在身上，她喜欢那件衣服已经到了极致。是不允许任何人动它的。

她看到衣服安然无恙，没有一点点被损坏的痕迹，这一次她可以放心了，然后躺在床上睡去。她每天总是在夜里大惊小怪，想起一切和他有关的事物，这样的症状已经持续半年了。

她在白天出去，却又像是另一个人，和别人亲切的问好，打招呼。

早上她出门的时候，雪没有化，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要去菜市场，买些她男朋友爱吃的菜，包括他们养的那只兔子要吃的食物，那只兔子很能吃，她觉得自己已经算很能吃了，因为她男朋友总是这么说她。她的饭量很惊人，所以现在她打算自己做饭。她经过一片雪松林的时候，树上的白色泛着光，一男一女穿梭在那条小道上，女孩握着一个雪球，朝男生扔去，然后拍拍自己的手，大概是太冷了吧，就朝着手哈着热气，男生立即用自己的双手去掸掉女孩头上的雪，然后把她紧紧抱住，把女孩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兜里。

莫莉看了一眼就从旁边静悄悄的走了过去，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买完菜她就急着往回赶，她觉得自己越发的饿，但没有任何想要去饭馆吃饭的意思。

只要一去饭馆，她总会想起在一起时的温暖，有时候太忙，她来不及买饭吃，只能和他一起吃饭，而他总要睡到中午，她只能把两顿饭合在一起吃，把早餐时间改在凌晨十二点。一个周末，她不小心睡过头，也不晚，醒来是早上的十点，收拾好以后，他忽然说要去吃饭，她惊讶着问：你怎么了，你可从来没有这么早吃过饭。

他没说话。

看着她不动，他才说到，让你去吃饭，没有为什么。

她再一次走在他的身后，走进了一家包子铺，他要了一笼包子和一份紫菜蛋花汤，而她则要了一份别的，他把半笼包子都让给了她，然后问她够不够，她没好意思说话，于是他又点了一笼，自己只吃了一个，把剩余的那一份全留给了她，不准浪费，这都是你的，要全吃掉。他对着他说道，然后吹了吹自己的蛋花汤，喝了几口，为了不让人笑话她，就让老板把两个空的包子笼收走，只剩下她自己的碗，他先走了，让她慢慢吃，吃完了再回去。

她坐在那里，边吃边想他这么做的原因。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只是昨晚她说过自己肚子饿，总觉得吃不饱，中午写过一句话:孤独的人要吃饱。难道所有的小心思都被他看出来了，她在心里暗自高兴。

其实他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不想让别人误会，以为他虐待她，不让她吃饱。他的心是不在她身上的。

以至于后来，连莫莉这个对爱情从一而终的人，回想起自己来的时候，脑子里也只是别人的恋爱场景。

莫莉一上楼梯，就看见那里站着一个女孩，她总会问女孩，她站在那里干嘛，那女孩始终只说一句话，那女孩和她打了招呼，我是旭东的朋友，我在等一杯热水。每次女孩都重复着一句话，我在等一杯热水，她说话的语气非常肯定，似乎在某一个地方，总有一个人给她送一杯热水来，让她可以等，也可以等到。

莫莉是见过那个装热水的杯子，也见过时常拿那个杯子接热水的人。

莫莉和他们在一起聊过天，她能记得最后一次在一起聊天的场景。她没急着表明自己的内心想法，他对她很好，她甚至是默默的喜欢着他，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想法。

倒是站在楼上的女孩先说话了，她说，“你和旭东很般配啊”，是属于夫唱妇随的那一种，莫莉笑笑，试图转换话题，“不要乱开玩笑”，我们只是同事。可是接下来的一天下午，旭东消失了，无论莫莉怎么打电话，或是问遍了周围认识他的人，任何地方都无法打探到他们的消息。莫莉没在任何地方发现他。

她只知道，那个女孩和旭东是同乡，应该就是出去玩了吧，她这么想，但不是青梅竹马，是最近才联系上的，也就是叙叙旧，她便没有多想，店里人也很少，于是她早早的睡了。那女孩接着来了好几次，找过旭东，每次见了莫莉都觉得像见了仇人一样，眼神具有杀伤力。莫莉不知道，那个女孩对旭东有多喜欢，喜欢到想立刻得到她，让别人再也无法占有。

第二天莫莉打开房门，房间散发出一股混杂的气味，她没有开灯，害怕惊醒房间里的人，酒瓶散的满地都是，火锅汤已经冷掉，剩余的菜不再新鲜，她把全部垃圾收拾干净，因为没有人来结算房间费用，她敲门没有人应，她才强行推开了门，除了眼前的场景，再没有别的东西，也没有发现任何人。她开始整理被子，忽然，她愣住了，床上的衣服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旭东的衣服，连味道都还在，还有一部分熟悉的香水味道，她想不起来在哪闻到过。她猜想，可能是上次女孩喝醉的时候，她扶着女孩进房间，才把衣服遗留在房间里的，因为是他的老乡，便没有太多怀疑。

当她再见到他们的时候，是在周末的下午，旭东带着女孩一起回来，说带她回来玩，女孩喝的一幅醉醺醺的样子，他给她开了一间房，还是同样的一间房，他把女孩扶到房间安置好。

莫莉出去卖菜，准备做饭，回家给旭东打电话，没有人接，她心里有些不安，径直走向了那个房间，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借着外面的光，她看情了他的脸，尽管他用手挡着，他们睡在一起。女孩用被子蒙着脸，吵嚷着：别开灯，别开灯。然后将她的男朋友一把抱住，把头深埋进他的胸口。

他连忙说，没开灯，没开灯，为了避免当场争吵厮杀的局面。

她一句话没说，离开房间。这时的她才明白，在爱里会耍手段是多么重要，只要你情我愿。

她想起，那天女孩说那句话时的表情，是带有较强的目的性的，女孩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可是那个女孩并不爱他，只是用嫉妒心让一个真正爱他的人消失。

莫莉回过一次那个房间，是在准备离开之前，她去收拾过他们住过的房间，房间比以前更乱，用过的避孕套，沾了口红的卫生纸，缠在一起的头发，都被扔进了垃圾桶。在整理被套的时候，发现枕头下面有一行字:找个人，一起沉睡下去。

后来，旭东和那个女孩一同消失了，警察只找到女孩一个人，女孩承认她杀了男人，因为她不想让别人得到他。

莫莉决定回到房间，将写了字的枕头买了下来。永远留在她身边。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