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

    他走在我前面，身后的影子黑的就像深渊一直拉长到我的脚下。我小心翼翼的跟在父亲身后，像极了一个犯错误的小孩，可我今天并没有犯错误。

    父亲突然在一个路灯下停下了，从他那条已经洗的快褪色的黑裤子兜里摸出来半截烟头，放在嘴上。又从兜里拿出一盒只剩下不知道还有一根还是两根的火柴盒，轻轻在火柴盒上划着，用手挡着微弱的火苗点燃了烟头，一股清烟冒起，他蹲在路灯下，抽烟，我就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并且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整个月光都是清幽。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圆的月亮了，我记着上个月的时候正巧赶在月圆那几天下起了小雨，也就没有看到。

    我就站在他旁边，看着爸爸抽烟，其实是没在抽，我一直在看着红的发亮烟头，没有变短，烟头只是叼在他的嘴里。“哎，狗操的”他突然站起来，恰断了着着的烟头，将剩下的又放进了兜里，“走吧，回家”我没有说话，紧跟在父亲的身后，跟着他的影子向着月亮的方向回家了。

    我在我们镇上读完了初中，后来因为成绩太差，县里的高中没有一个愿意收我。事实上我也希望能有一个高中能够收留我，因为我并不想在留家里干活。我爸爸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还像他一样当一辈的农民。

    “爸，不行我就不上了，以后跟着你干活算了。”那天晚上正在吃着饭我对我爸爸说。因为实在没有办法，我这么笨，没有一个地方能够要我的，就算去了高中，也改变不了我还是笨的现实。“不行，就算找不着高中，也得把你送出去，反正不能在家里。以后不能再给我提这个事。”我爸很着急那天饭还没吃完，我爸就出去了。我就不该在吃饭的时候提这件事，以致我爸爸饭都没吃完。

    眼看着就要到高中开学的日子了，我一直都在家里干活，没有任何希望。那时的我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想法，只知道长大了饿不到自己就行了。

      有一天我爸爸给我说要带着我去县里的一个高中去看看，我对此没有抱什么太大的希望。早上太阳刚刚从西边的地平线漏出鱼肚白，村里就已经有人开始骑着小毛驴去地里干活了，我也早早的起来了，跟着我爸爸去县城。早上妈妈为我准备了两个鸡蛋，让我带着，半路上饿的时候吃掉。坐在去往县城的公交上，看着清晨的寒冷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中午的朝气里，路边飞驰而过的行人，无边无际的旷野，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中。

    初中时我对高中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另一所学习的地方。进了高中就好像为我翻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一样，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学校，我突然有点想上高中了，去体验体验我从没有见过的世界。去的时候我爸是带着两条烟去的，我从没有见过我爸爸这么奢侈，我只见过他抽半截的烟头。我爸爸在给学校的貌似是领导的人说话，我就站在他身后，对周围陌生的一切感到一丝不安，想回家。后来领导同意了，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考一次试。“等会你就在这那儿也别去了，他们给你卷子，你好好考试。”说完我爸爸就走了。我一下子就慌了，我感到这个新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很害怕，我想逃跑。

      我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一直到我写完一张卷子。当时写的是什么我都忘了，我只想着从这里逃跑。考完试，我爸爸还没回来，我不知道他去了吗，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害怕到快要哭了出来，那些领导把我领到楼道里，让我去找我爸爸，让我们下午再来。我爸爸还没回来我就一直在楼道了站着，那也不敢去，一直到了爸爸回来了，领着我出去吃了点东西，其实早上的两个鸡蛋还揣在我的兜里，一直没有吃，吃饭的时候我拿出来，跟我爸一人吃了一个。我真的感觉那天我跟我爸在一起吃过了我这半辈子最好吃的一顿饭，虽然只是两个烧饼一碗汤，可我爸爸一直在对着我笑，让我在这个新世界里得到安心。下午过后我们又去了，其实我对自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我想我的父亲也是。果不其然，考的简直惨不忍睹。结果只是得到了人家领导的两句“你孩子这种情况，可能不太适合我们学校，不去你去**高中吧。”我爸也没说什么，但我还记得当时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从那所高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黄昏的残阳如血，照在了父亲的脸庞上，他的眼光看着过往的车辆，行人，没有目的，像极了一件艺术品，我不忍心打断父亲，一直站在他的旁边不敢说话。归巢的鸟儿从树梢向着夕阳飞去了，来往的路人也向着回家的方向行走着。那一段的时光，黄昏下的孤时，带着我爸爸还有我也向着回家方向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