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春宵一刻值三惊
“你确定要这么做？”
“废话。”
“那……你不先洗个澡？”
“我已经洗过了，你要洗么？”
“我……”
“你一个地铁偷窥狂跟我装什么纯情呢！？要么洗，要么滚！”
…………
陈小雨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陈凉轰进了浴室。他确实不是什么脸皮薄嫩的纯情小处男，事实上他已经谈过三次恋爱了，有次还差点结了婚——只可惜在最后一次见女方家长的时候，他一下没忍住偷看了一眼女友的手机，这才发现女方准备的嫁妆中居然还包括一个尚在女友肚中孕育着的不知亲爹是谁的孩子……
说到底，陈小雨那不良的个人嗜好决定了他很难与人长期保持亲密关系。这么多年来他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解决欲望的方式多半是一片一手，天下我有。
可现在，杵在这间面积很大，装潢精致的浴室里，男人却久违的脸红了。他甚至局促到不敢扭头，仿佛生怕看到什么私密用品。然而实际上陈凉收拾的非常好，浴巾和其他洗漱用品都备了一套全新的，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浴柜台面上，任君取用。
（这很正常，她是知道剧本的，她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很正常……”
男人喃喃低语。褪去衣物，打开花洒，冰冷的水流遍全身。
出来的时候，陈凉侧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手边的茶几上摆着几样乍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东西：一叠A4纸， 一台血压计，一台苹果手机，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还有一杯热水。
当然了，陈小雨现在并不知道茶几上有什么，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在这个时候目力都是异常狭窄的，他们除了眼前那个身披宽大浴袍，酥胸半露，还晾着一截匀称美腿的女人之外，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说实话，你虽然是个变态偷窥狂，但之前的目标一直是手机屏幕，根本没有做过偷窥裙底一类下作的事。”陈凉轻轻晃着那杯热水，满脸都是促狭的笑意，“我实在没想到你能做出这么淫荡的表情，就好像我现在是全裸一样。”
“咳……咳……”刚咽下一口唾沫的陈小雨被呛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吃力的把目光从那道深邃的沟壑中略略移开，盘腿坐在了陈凉对面，“好歹我也是个男的，正常反应，您多包涵。”
“没事，你尽管看，酝酿一下感觉。”女人不以为意的笑道，“不过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还有些事需要说明一下。”
陈凉拿起茶几上的iphone8，点亮屏幕。一段明显是通过手机盗摄的视频开始播放，身着帽衫的陈小雨站在灯光明亮的地铁十号线里，紧盯着身侧不远处那个面带愁容的女孩。
“还有印象么？”陈凉问。
“我又不是老年痴呆。”陈小雨没好气道，“这就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我按照你的吩咐，在地铁里跟踪廖仲翎。”
“那你还记得下车前你都对她说了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我……”
数个小时前，陈小雨略带捉弄性质的对廖仲翎说了些关于“主线剧情”和“剧透”一类的话，其实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挑战这个故事既定的世界，所以他很清晰的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卡了回去，因为视频里的那个男人，在下车前根本没有靠近过女孩，更别提跟她说话了。
“不对，这不可能，我明明……”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全文共五万七千六百二十一字，所有书中描写过的情节都是这个世界的铁律。”陈凉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情绪略显激动的陈小雨，“你当时还身处剧情之中，所以无论你说了什么‘剧本’之外的话，都会被这个世界矫正，抹去。”
陈小雨哑口无言。这个虚假的世界虽然看起来粗糙不堪，然而却依旧忠实的执行着碾压所有个体的严酷铁律，他所有自以为是的挑战举动，实际上都跟那些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疯子一样，毫无区别。
男人垂头丧气的拿起红酒，也不征询陈凉的同意，就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怎么？这么一点小挫折就让你不举了？”狐媚的女人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这个样子，还能跟我演床戏么？”
深夜，豪华套间，孤男寡女。红酒已经喝掉了半瓶，隔壁的主卧亮着昏黄暧昧的光。
这怎么看都是即将上演十八禁情节的场景，然而身为男主角的陈小雨手捧着那几张被陈凉称为“剧本”的A4纸，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这到底……”
“你不是一直想要挑战这个世界么？”陈凉放下手中的红酒杯，笑道，“我现在就在教你办法啊！”
“办法？？”陈小雨拍着手里的A4纸，“你管这些‘嗯嗯啊啊’的叫办法？”
“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陈凉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说道，“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最近这几年看过的，或者听说过的，我们天朝正规出版的小说，有很露骨的性爱描写么？”
陈小雨略带迟疑的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年代稍久远一点的可能还好些，比方说《金瓶梅》，比方说贾平凹的《废都》。然而现在的审查力度这么大，别说正面描写了，连打擦边球都很困难。”
女人抿了一口酒，续道。“你刚才也说了，‘正常反应’。食色性也，这就是人的正常反应，是不可抗拒的本能，而且人这种东西啊，你越是禁止什么，他们就越爱探究什么。现在这年代，在网络上发布的文章里只要加一点限制级情节，哪怕没有什么正面描写，那流量肯定也是蹭蹭的往上涨。”
陈小雨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个显然已经说嗨了的女人，感觉自己已经插不上话了。
“我们这本书的作者虽然思想浅薄，文笔也很差，但对于打擦边球这种事却充满了热情。正经情节没多少，隔三差五就要插几段床戏进来，不谈感情，也不顾逻辑。我猜作者在他那个世界一定混的很不如意，只能靠这些低俗的手段来博眼球。然而他文笔本来就差，天朝的审查制度又如此严格，除了露胸露腿，嗯嗯啊啊的，你让他还能写些什么呢？”陈凉冲陈小雨举起酒杯，红润的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所以啊，这就给了我们机会。”
“机会？”
“我们并不需要真做，只要照着剧本演出来就行了，”陈凉拿起桌上的另一份稿子，说，“你看啊。作者先是写你看到了我‘丰满的胸脯’，‘深邃的沟壑’，还有‘雪白的大腿’，呐，我穿成这样，这些你都能看的见对吧？然后呢，‘……陈小雨再也控制不住他自己，朝陈凉猛扑过去，两人滚做一团…… ’作者并没有写明你扑倒了我，至于滚做一团……”
陈凉拿着剧本往地毯上一躺，向右轻轻滚了一圈，然后弯腰屈膝，双手抱住膝盖，整个人团成了一团。
“这样就行了。”
女人认真地看着目瞪口呆的男人，笑着说。
“我再看看啊，接下来是……”陈凉扫了一眼剧本，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茶几上那台血压计，“来，把你的手伸进来。”
“这作者神经病吧！！”陈小雨再也忍不住了，“做那种事还要量血压的么？？”
“不是，你看看你的台词。我这个道具是为了帮助你更好的把握那种感觉。”陈凉不由分说的拽住陈小雨的胳膊塞进了血压计的袖带里。这是那种需要手动加压的老式仪器，女人不断的摁着加压按钮，陈小雨只感到手臂被箍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直到忍不住喊了一声。
“啊，好紧！”
几乎与此同时，陈凉用一根食指快速接触了一下杯中的热水，然后低喊。
“呀，好烫！”
“你别烫了，快给我松开啊！我的手快断了！！”望着胳膊上完全没有减压的袖带，陈小雨简直欲哭无泪。
“嗷。”女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却没有按下减压按钮，“按剧本一会儿我就要嗯啊乱叫了，你得先答应我待会儿不准乱笑，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好好好，我保证不笑！”
“好你个头！！你现在不就在笑吗！？”
“你这不还没叫吗……”
“那我叫了啊……你还笑！你还笑！！”
…………
凌晨零点十分，热水已凉，一切结束。
已经有多少年没这么笑过了？
陈小雨揉着有点酸疼的腮帮子，默默的想。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刻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让经历了“大停摆”的自己不被这个世界彻底打垮，她用这种夸张的表演方式证明了这个被文字支配的世界依旧存在着破绽，他们确实有挑战世界的可能……
但男人现在根本不想管这些，他的脑子已经被一个人和一件事占满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否则真的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发疯的事儿。
“不早了，我该走了。”
天知道费了多大劲陈小雨才把这七个字吐出口，他撑着茶几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玄关，期间陈凉一直坐在地毯上，没动，也没有说话。
“今天……多谢你了。我以后不会再做这么鲁莽的事了。”陈小雨背对着陈凉，换好了自己的鞋子。他觉得到这时候女人怎么也该说些道别的话了，可等了好几秒，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会睡着了吧……）
男人回过头去，看那个狐媚的女人头枕在交叉的双臂上，明亮的眸子里透着难以言喻的笑意。
心脏仿佛漏跳一拍，男人愣在了原地。经过沉默良久的呼吸，当最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无声的笑了。
“下次再有床戏，我可不会再这么演了。”男人转过身去，轻轻挥了挥手，“拜。”
手握上冰凉的门把手，在拉下之前，陈小雨听到了那句，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想听到的话。
“为什么要等到下次？”
To be Continue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