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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趴在斐济岛金色的沙滩上,阳光在背上涂上性感的小麦色。黄一凡在远处接打着电话,尽管本人不在基督城,但找他谈事的人却从未断过。薇薇安看着正在沙滩上来回踱步的黄一凡,投射出欣赏的目光,眼前的男人令她找不到可去抱怨的地方。突然黄一凡停止走动,直戳戳的像是座雕像,可紧接着突然瘫软在沙滩上。薇薇安察觉出异常,起身跑到黄一凡身边,黄一凡目光呆滞的看着海面。
薇薇安推了推黄一凡:“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黄一凡缓慢的看向薇薇安半响说不出话,薇薇安蹲下身又问过一次,黄一凡这才磕磕巴巴的告诉她:“徐剑锋和KYOKO,出车祸,死了!”
“啊!什么?不可能!”薇薇安惊诧程度比黄一凡更甚。
“刚警局打来电话要我回去协助调查,剑锋开着春的车,今早和KYOKO在1号公路上掉崖摔死了...两个人都死了。”黄一凡一字一顿的说着。
薇薇安也瘫软在沙滩上,不肯相信朝夕相处的人竟然平白的去了。摇着头心怀侥幸地问:“你说,咱们用的是拼音,会不会警方搞错了?”
黄一凡一脸无奈:“亲爱的,警方肯定是从房介公司那找到的我,这还能错嘛?KYOKO是日本人....她不用拼音。而且我...”黄一凡说不下去,言语中也带着哽咽。同时,似乎明白了什么,有股莫名的内疚和憎恨向自己袭来。待薇薇安情绪平复,黄一凡叫她先回酒店收拾行李。
薇薇安走后,黄一凡拨打起徐剑锋的手机,结果是语音留言。他一个人在海边点上烟,向着基督城的方向插上三颗。从一同来到基督城,再到一起买车、租房,共同的往事历历在目。哀伤过后,他又将电话拨给汪春。汪春此刻正在返回基督城的路上,沿路的风景和去往皇后镇时别无二致,汪春呆呆的将目光放在上面,思绪已飘的不知去向何处。他一遍遍的对自己洗脑,坚信着徐剑锋的事一定是某个地方搞错,而宋迪也可以向周婷婷解释清楚。
“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黄一凡尽量的控制情绪。
“一凡,你不用说了,我正在回基督城的路上。估计是警方名字搞错而已,基督城的警察都是废物。”汪春的语气很平和,好似在宽慰黄一凡。
黄一凡听后没有解释:“好,我现在也回去,保持联系。”说完挂掉电话,眯起眼望向大海那面的新西兰。像是能看到远在数千公里外的小胡子与沈丹童,他梳理每一处环节,飞速的拟定着计划,准备送给那些亏欠他和他亏欠的人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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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迪送走汪春返回旅馆,苏珊拉着周婷婷正在说话,陶子索然无趣的关掉录影的手机,独自走进宋迪单开的房间,想要看看险些落入的那个‘圈套’。宋迪跑过来又向周婷婷解释:“婷姐,这事是我办的太混蛋,真跟小春子没关系。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认打认罚认处置。今天太不顺了,也不知剑锋的事是不是真的,春心里一定特难受,您就千万别再让他难做了!真的,要不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好不?”
周婷婷并不理会宋迪,徐剑锋的死讯也令她为之错愕,而且自己与KYOKO的关系也算聊的来,甚至某种意义上比苏珊这个东北老乡还多些话题。她拨打KYOKO的号码,转进的是留言信箱。身边的苏珊和宋迪也都听得到,心中暗叹不好。宋迪借此再来解释:“我的婷姐,这时候咱们还是让小春子安心去处理剑锋的事好吗?我跟他认识八年,他为人我太清楚。那老实的光有贼心决没贼胆。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基督城,当面把这事说清楚?”
周婷婷抬起头,冰冷的眼神把宋迪夹裹住,裹得宋迪打个冷颤。但能看得出周婷婷多少有些犹豫,那份说走就走的冲动少去许多。而陶子这时正从房间出来,恰巧听宋迪说要回基督城。她虽也担心汪春,但凭借对新西兰的了解,知道只是被请去询问,若真有涉案嫌疑,警方不会事先通告。然而自己被打上一记耳光,这股恶气却郁结在心口。她来到众人身边,双手交叉在胸前:“为什么回去?就因为男人和女人睡了一晚?不要搞错,这里是度假的地方,就是男人和女人来睡觉的。”
陶子的话轻松挑逗起周婷婷的怒火,周婷婷嗔怒道:“你昨晚上和TONY到底有没有...?”周婷婷一早醒来发现苏珊姐妹不在房间,床铺也没有被动过的迹象。于是起床准备去找汪春,结果发现酥胸半裸的陶子,这很难不令她乱想。好在一番解释知道是宋迪与苏珊搞出来的闹剧,可眼前即便自己想留下来,也需要一个理由。
陶子心里极其得意,女人间的争夺哪怕是一文不值,甚至争夺的东西根本不存在也会争下去,只要对方不松手自己也绝不松手。于是故作媚态的将酥胸挤了挤:“你觉得呢?难道一晚上我们就对着聊天吗?”
周婷婷原本缓和些的情绪再次爆发,甩开苏珊的手带上行李冲出大门。宋迪追出去,苏珊心底也埋怨姐姐不该那样说话,跟在宋迪身后也出了旅店。宋迪在门口拦下周婷婷,周婷婷愤怒地吼着放手,泪水在眼眶里旋转。宋迪词穷不知如何去劝慰,却不敢松手,幸好苏珊追出门说是要与周婷婷单独聊聊。
周婷婷神情间满是寒气,背好行囊顺着皇后镇上的导引牌向长途车站走去,苏珊紧跟在她身后,叫周婷婷慢些走。走了近十来分钟,周婷婷来到巴士站买了车票。距离启程时间还早,她找个座位坐下,泪水轻悄悄从脸庞上掠过,是为自己的委屈而倾洒地哭泣。周婷婷抱着背包,冷冷的望向巴士站外的皇后镇。苏珊递着纸巾:“婷婷,我姐是在瞎说。这真是个误会,咱们这么长时间的姐妹,你要相信我。”
周婷婷依旧看向窗外。
苏珊想要找些说话的由头:“如果非要回去也好,可以看看TONY哥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说剑锋哥死了呢?这也太不靠谱了。”苏珊见周婷婷依旧沉默不语,这让她也不知再如何接下去。两人在长途车站的等候区坐着,空气足可以勒死人。不知过了多久,周婷婷低着头一顿一挫的说道:“你回去吧!”只有几个字,声音也不大,但苏珊却像是遭受电击般,毫无能力去拒绝。苏珊磕磕巴巴的问她:“我回去?你一个人可以吗?”
周婷婷没有答话,她无甚想去对苏珊说。
苏珊又看了看周婷婷,本想劝她留下来,或是将误会解开,可这里的空气太过凝重。不得已取出纸巾放在好友的手里,起身离开了候车大厅。出门前回头望了望着周婷婷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会是一场诀别。
苏珊出了车站快步向旅店走去,她急着回去见姐姐,想要问一问她与汪春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关系,为何要对周婷婷说出那种话。亲情与友情,最是拿捏不好的天秤,这一刻全落在苏珊的手中。
捱到发车,周婷婷登上大巴,看着皇后镇渐渐离她远去,然后在一个坡道被彻底甩去。皇后镇的美,如人间的桃源,这是她所憧憬爱情的模样。但没想到仅一晚,这片美的世界就已经不属于她。她找来纸笔想给汪春写信,落在纸上的每个字都配合着远离的车轮在她心上滚动。车窗外的教堂、湖畔、群山、小屋与羊群与来时别无二致,似乎还能看到来时在汪春身边合影的景象。
临近基督城她给父母拨通电话,一如往常的说着话,只是在挂断前加上一句:“妈妈,我想转学到北岛,读完今年就去英国。”挂上电话,周婷婷看着攥在手里的信,抬手撕的粉碎,纸和心碎的无法拼凑。如此,就不会再有人知道她对汪春的感情,和她想对他说的话。这世上这样的事很多,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这样沉入了寻常的生活中。她扪心自问,自己是经历不起这场恋情的,与汪春的恋爱来的太快、太乱、太过复杂、令她无从招架。她只想离开这场绞碎人心肠的漩涡,躲得越远越好,免得自己心碎他人伤。
人间大部分矛盾来自误会,而大部分误会来自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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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春被带到基督城警局,安置在询问室里,没有想象中的双面镜或是摄像机。询问室里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最多是比仓库干净些。一路上他努力的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场误会,可能徐剑锋和KYOKO正在某个海滨小镇上吃着龙虾,忘了开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煎熬着他,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来,他焦躁的站到门前透过窗户向外看。警局里人来人往,但看不懂他们都在忙些什么。看过一阵,实在等不急,推开门拦住经过的警察:“我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你们警局说我的朋友遇难了,叫我来协助调查。可你们没有人过来问我话,也没有人解释现在的情况。我领教过你们警局的办事能力,但这次玩的有点过分吧?我家被偷你们懒得管也就算了,现在你们说我朋友死了,这可不能开玩笑!”汪春极力的克制心中的愤怒,但还是不免新仇旧恨裹在一起。被拦住的警察摸不着头脑,摆摆手莫名其妙的离开,留下空愣愣的汪春呆在原地。这时一名体态臃肿的警官端着纸杯咖啡过来,胖胖的脸上嘴唇上蓄着胡子,看面相极是和蔼。
胖警官看着汪春又看看汪春背后空着的讯问室,再拿起手中的文档夹子看了看,抬起头询问:“CHUN WANG?汪先生?”
汪春见到终于有人来过问话立即回答:“对,是我,你们说我朋友遇难有问题要问。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我的朋友怎么可能死,昨天早晨我还见到过他,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汪先生,这样,我们还是去里面谈吧!你要来杯咖啡吗?”胖警官问道。
汪春没心情去喝咖啡,催促着胖警官回到讯问室,胖子扭扭屁股卡在椅子上开始说话:“你好,我是菲尼克斯,你可以叫我菲尼。现在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你不再是这起案件的证人,而是犯罪嫌疑人。所以我们必须扣留你48小时,暂扣你的护照,直到找到证明你无罪的证据。”
“什么?我是犯罪嫌疑人?”汪春无比震惊,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的,我想是的。”菲尼克斯又看了看手上的档案夹。
“为什么?”汪春不解。
“因为新的证据表明这不是一起简单交通事故,而是..”菲尼克斯警官仔细看着材料解释着,但未说完就被汪春打断:“你先告诉我,我的朋友JIANFENG XU到底有没有遇难?”
菲尼克斯警官抬起头眨了眨眼:“对,你是对的。应该先确认死者身份。可能最近在减肥血糖消耗的太多,你看我都搞糊涂了。那你来看看这两个死者是不是你的朋友。”菲尼克斯警官将手中的夹子翻过几页递给汪春。
汪春接过来一看,汗水顿时从头皮里钻出来,照片的确是徐剑锋和KYOKO,姓名和样貌无误。他茫然的说不出话,一路上的祈祷在这一刻化为灰烬:“这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这只是护照上的照片,不能证明他们已经遇难。”此时他心中已经知道结果,但仍旧在挣扎着不肯接受。
菲尼克斯警官做了惋惜的表情:“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再翻一页。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一般情况下我不建议非专业人士直接看的。”
汪春不等菲尼克斯警官讲完,急忙向后翻了一页。后一页是事故现场的照片,徐剑锋浑身布满血痕,双眼闭合不紧,七窍向外淌血。KYOKO稍好些,却也是苍白的毫无生机,汪春脑子‘嗡’的被炸开,呆呆的盯着桌面,文件夹滑落到地上。
菲尼克斯警官拖着肥胖的身体从地上捡起文件夹,看着发呆的汪春,用肥厚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汪春回过神来,突然站起来,捶着桌子近似咆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昨天早上还是好好的,怎么就死了?你说!你说啊!”
汪春的怒吼把菲尼克斯警官吓得忙翻开档案夹,用手指着上面的报告:“是这样,我们今天清晨接到报案。在一号公路靠近18号路段上有车辆坠崖,接着出动警车及救护车前去抢救。当赶到现场时,两名受害者已经失去生命体征。起初认定为交通事故,通过现场死者的证件确定两人身份,所驾驶的汽车是属于你的车牌为NB83818的黑色马自达MX-6。很遗憾你的车已经撞毁。”菲尼克斯警官说到这里很遗憾的看了一眼汪春,汪春哪里还在乎车,催促着胖菲尼继续说下去。菲尼克斯顿了顿:“我们托运回来后,技术部门例行车检。结果发现一条对你不太有利的证据,很可能这个案件由交通意外转向蓄意谋杀。所以你的身份也从协助调查变成犯罪嫌疑人。原本是请你确认死者身份,现在只能由你的另外一位室友黄先生去完成。而你,汪先生,你不得不在这里被扣留48小时来回答我们警方的问题。当然,你有权聘请一位律师在场陪同你,我想要提醒你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非常的严肃。”
汪春听到案件将有可能是蓄意谋杀时,近似抓狂:“听着,我不需要请什么律师,我就想知道什么信息对我不利,还有别说扣留我48小时,如果是蓄意谋杀,没抓到凶手我是不会离开的!我他妈就耗在你们警局!”
“汪先生你冷静,我只是说发现对你不利的证据而已,你不要激动。我们在汽车底部制动液输送管上发现人为破坏的痕迹,所以判断是蓄意造成汽车制动系统失零而致使车辆坠崖。”
汪春听后懵做一团,他把钱借给李墨后,为省钱汽车一直放在车库里。这段日子都是蹭着宋迪的车上下学。自己的车为何会被人动手脚?而车也是这几天徐剑锋才开口借的,那破坏制动的人是冲向自己,还是冲向徐剑锋?是自己的仇人还是徐剑锋的仇人?一个个无法解释的谜团令他傻在当场。他想不出答案,于是对菲尼克斯警官道:“那好,你们不是要询问我嘛?那赶紧问,问什么都可以,快点抓住那个凶手,我想要知道那个混蛋是谁,快问。”
“汪先生别激动,我刚才是给你解释一下整件事的情况。按照我们的程序,审问必须两名警官同时在现场,而且还要签署邀请律师的文件,以及签署你所提供证词的真实性的文件,还有要签....”菲尼克斯警官放下咖啡,又翻起文件夹。
汪春看着菲尼克斯警官不紧不慢的动作,看的心焦:“我只求你们快一点,OK?”
“不要急,我们警方也很重视这起案件,你要知道很少有触动两个国家领事馆的案子。所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迅速及严谨的处理。而且,哦...我好像忘了一份文件,你等一下,我去取过来。你放松些,而且,着急也没用,我说过必须两名警官同时在场。我的同事在吃下午茶,所以正式询问还要有段时间,你最好先休息一下。”胖胖的菲尼克斯警官起身去取漏掉的文件,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身问向汪春:“汪先生,你真的不需要咖啡吗?我可以帮你带过来一杯,或者吃点什么?”
人,用前半生寻找自己,再用后半生面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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