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大地上的事，和春天一样充满希望

深山里一年四季都铺满不知名的花朵，空旷和宏大的山野使它们不那么起眼。然而在拥挤狭窄的平原地带，乡下田间地头，城市绿化街巷，只要频繁地出现，就很难让人们忽略。

桃红柳绿杏白，高高地挂在晴好的枝头，树下则是那种开蓝色细碎花瓣的花，远远望去像满天繁星碎落大地。

这种花我模糊记得它的名字———老棉袄。四瓣的浅蓝，“苔花小如米”，给人秀气清丽的观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俗气的名字。绿色的叶子厚厚地盖在一整块空地上，簇拥的花朵就像大地为底的绿灯芯绒布上的碎花，这形象类极了传统的棉花袄子，也许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

后来我才知道“老棉袄”并非它真实名姓，这开有蓝色小花的野草名称奇特，叫做“婆婆纳”。

有种说法是因为有个叫“阿拉”的老伯伯，在一个万物苏醒的季节里，由于被指尖烟草呛住了，所以他开始想念他的老伴，也为此把身旁铺满地毯似的花朵命名为“婆婆纳”。

还有的典故是说，这个婆婆纳结出的果实上有针眼似的痕迹，很像以前的婆婆纳的鞋底，所以叫做“婆婆纳”。

它生命力旺盛而顽强，除了冬天，春夏秋三季生长，花开了轻轻地落，落后又悄悄地开，连续不断。因此它的花语是健康、活泼。

约定好到河边挖婆婆纳，顺便挖一些野菜，兜几条泥鳅回来放在鱼缸里活水。

昔日飞扬灰尘的土路被拓宽，修成景观大道。大道两旁整顿得清洁明亮，和季节很熨帖。

有一片杏花林，林下拴着一匹棕红色马。七八只山羊被驱赶着往青草地转去。

马和羊是在山中游走时最最常见的生灵。每当穿过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没有民居，没有信号，只有谷底哗哗地流淌着雪水。那时就感觉特别宁静。体验这种只闻自己心跳的瞬间，什么也没想，竟觉得又什么都明白了。

这世界除了岑寂，还有空虚，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翻过一座座荒凉偏僻的大山，只要能看见牛羊马群低低地隐在一处吃草，河边饮水，漫步，那时就心知肚明———很快，牧民的毡房就会出现。有人烟就是在人间。虽不见一个人影，却清楚明白在诺大的山野里我们并不孤独。

不种庄稼和蔬菜，房子也不需要修缮。他们在忙些什么？就像我不知道河流来的地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保持着最古老传统的牧民在哪个地方静静地牧马放羊，重复单调简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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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山里，象征自由自在的马和成群的羊少有得见。它们在这里出现，使原本流畅的一切变得突兀，而我却感觉特别诧异，惊喜和亲切。

当我渐渐走远，细细思量起来，又为它们的出现生些无来由的忧虑。

山里的牲畜散养着，有摆脱被宰命运的机会，自然地生产，老去，曝尸在离云彩最近的地方，承恩雨露风霜，享受自然润泽。山外的这些被牢牢圈禁起来，固定的时候撒欢一次，虽然娇养着，也许被卖掉，最后还是变成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拥挤忙碌的城市节奏令深陷其中的我们有太多身不由己。细微平凡的日子人人渴求，干净进入却无比艰难。拉扯，接纳，最终人所能找到的状态，只能来源于自身内部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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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杏花新微雨，这个季节，野鱼不被允许售卖，卖泥鳅的摊位消失得很彻底。

一只喜鹊从红绿灯下方的位置斜斜地飞掠至马路对面，弧线优美，单调的天青色成它滑翔的画布，它缓缓地停，笔慢慢地搁，墨就一圈圈洇染开。

广玉兰的粉、白，迎春花丛生着金黄，和油菜花一样灿烂，都是春天繁茂的轮廓。五六月份在山上，看尽了山坡上猛然闯入眼帘的油菜花。那时才知，高寒的山上也有油菜花的季节，黄灿灿的颜色是被冷峻峰峦起伏宠爱过的，甜蜜，温柔，浪漫。

我们在自然环境里见到任何事物都不足为奇。呆在开放宽敞的空间里，能够发现超出认知范围的奇特现象，心境、视野会变得跟自然一样辽阔，更具包容宽和的魅力。尤其是孩子们需要有更多的机会和土地接触，灰尘布满头发、双手、衣服，才能更深刻了解生存生活的真实存在。感受泥土的腥气，风带来的震撼，或抚慰，阳光带来的炙烈，或爱意。经历过这些，乐观面对磨难的心态一点点融化进每一个个体，生命最终取得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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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那一片河堤，村庄拆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两户人家点缀在青色的麦苗地。

记忆中的样貌早已模糊，被夷平的旧村寨旁边是连接起来的玉米茬儿，看起来并没有收获过的痕迹。因为玉米杆子像被黑色的粉墨撒过，比黑暗还沉默地立在滩涂之上。这才想起，这是去年暴雨留下的痕迹。

靠近河堤生活的农民们如常在那片暂未长出任何庄稼的田里劳作，再大的自然灾害除了给他们充实了一截回忆，没有给他们留下创伤。偶尔埋怨两句，说完之后，他们继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听季节的号令，回应着大地。

春天，发生在大地上的事，和春天一样，充满希望。